跟王承允回京的路上,卫平安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上次见面还是两个必须死一个的敌人,现在居然要成婚了。
世间万事当真无常。
就这样一直走了很久,马儿突然一扬前蹄,嘶吼起来。
“放开!”
卫平安冷冰冰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你刀法这样厉害,朕一放开岂不是没命了?”
王承允嗤笑一声,费力掰开她的手,把短刀扔到远处。
这赤水郡主还真是闲不住,一静下来,就是又要作妖。
众人听到兵刃声,赶过来要护驾,王承允关上窗子,对外边喊了句别停,继续走。
卫平安冷笑一声,“你装什么?不过是拿女人当两国和平筹码的昏君!这时候倒装起好人来了!”
王承允听完这顿骂反而笑了,“朕从未拿你当过筹码,郡主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卫平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想,毕竟她满脸怒气都能点燃路边柴堆了。
新帝语气温和,像是在顺她的炸毛。
“朕并非是绑你终生不得回故土的小人,朕是来救你的。”
卫平安刚垂下的毛又炸了起来,“我活的好好的!用你救?”
他怎么能自作主张的把人带走,还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啊!
“你不信?”
王承允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扯过她的手腕塞出车窗,高声喊了句停车,宣太医。
太医把完脉全身颤抖,扑通一下跪在外边。
他们感觉脑袋在头上马上就要待不稳了,浑身冒出冷汗。
新帝宫里的第一个女人,竟然身患重病,命不久矣,这话,算作谁都不敢说出口吧?
最终,为首的白发太医颤颤巍巍的把头埋在双手行礼的袖子里边,连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
“赤水郡主怎么中了这么毒的蛊毒啊!怕是......怕是......”
他不敢妄言,干脆直接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别磕了,滚去写药方。”
王承允把车帘一甩,凑到卫平安的面前,问她这下可信了。
“初见那天,你衣料单薄,挥鞭时颈窝处有豆粒般凸起,似有若无,明显是动的,必是活蛊。”
“如果不早点清理出来,你将被蛊虫啃食内脏,活不过三十。”
卫平安听的有些害怕,心里一颤,却还是嘴硬嘟囔。
“谁知道你们中原人是不是合起伙来诓我。”
不过她这段日子是真的乏力,内息不稳,偶尔五脏六腑都连着疼。
她细想片刻,意识到王承允的话未必是假的。
可是,在赤水,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谁会给她下蛊呢?
“别吓傻了。”
王承允见她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小姑娘是真害怕了。
似乎是登基后带了些身居高位的分量,他说出口的话也沉甸甸的,叫人听着格外安心。
他对平安缓缓道。
“中原地大物博,会有办法救你。”
平安心不在焉的点头,说了句好。
王承允见她终于有了点听话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试图再抚平她刚炸起的可爱毛。
“你可曾去过江南。”
“朕最喜欢江南了,依山傍水,饭也好吃,你若喜欢,朕还可以在那里给你修间宫殿养病。”
.......
他喋喋不休,卫平安却一言不发,一直望着外边发呆,直到王承允把茶盏往她手里一放。
“朕到底还要给你端到什么时候?”
茶水雾气氤氲,染湿她低垂的睫毛。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承允是来救她的吗?
可我是来杀你的啊。
她抬起头,撞进王承允的视线里,王承允歪歪脑袋,朝她一笑。
少年笑意温暖如春,平安看呆了,怔了片刻。
皇帝不应该是老头吗,这么年轻貌美当什么皇帝!
“笑什么!真吓人!”
平安莫名其妙的又炸毛了,抱起双臂,靠在车上睡觉。
卫麟让她和亲,一是不愿拂了中原新帝的面子,二是为一件大事——弑新帝。
他想与平安里应外合,趁中原时局不稳,将这片土地一口吞下。
卫麟从不满足只做赤水君主。
他想做天下的君主。
金玉鸟是卫麟的传话筒,秦萧送的短剑,就是专诸藏在鱼肚子里的那把刀。
专诸刺王僚,荆轲刺秦王,平安.......刺新帝?
卫平安自嘲的笑了笑。
大事若成,没准她也能荣登历史优秀刺客榜。
但此刻,她趁下车休息的空当,给卫麟传了封信回去。
“汉医说平安体内有蛊,父皇突然离世也是因为身子被蛊虫架空,王兄务必清查宫中人口,永防后患。”
金玉鸟从手里飞了出去,卫平安左右看了看,悄无声息的回到中原人回京的车队里去。
中原皇宫确实比赤水辉煌。
且不说皇帝后宫里有各种各样的奇珍异草,需要有足够的人手和地方料理。
就单说进宫后从各种各样的门,往平安的寝宫里绕,走了大概一辈子才到歇脚的地方,她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王承允怕她无聊,一直在给他讲解哪一处是做什么的,御花园,御膳房,藏书阁......
卫平安看着眼前的新帝,眸子里多了几分思量。
“你登基不久,又日理万机,为何如此熟悉?像是把宫里每一块砖都摸过。”
王承允怔了片刻,露出一丝苦笑。
“朕在这里待了二十年有余,皇宫所有,了如指掌。”
王氏一族一直是国之栋梁,先帝尤其看重。
王氏枝叶繁茂,子孙多为将才,王承允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
姐姐学富五车,被先帝任命为科考出题官;三个哥哥分别作为守城将军驻守永安三座大城,他们不归军营管制,是皇帝手下的金吾卫亲兵。
王承允自小聪慧过人,八岁就被先帝接进宫里当太子伴读,太子学的每一样东西他都跟着学,先帝是把他当作太子心腹培养,以为长久相伴总能磨出亲情和真意。
却未曾想二十年后,当年的太子万箭穿心而亡,就是被这所谓心腹夺了天下。
平安了然,他对皇宫如此熟悉,那以后传信动手,可都要小心一些了。
卫平安坐完马车坐轿辇,坐的屁股都酸了。
她实在想下去走走,又没有由头,不知轻重的吩咐起永安新帝。
“既然你这样熟悉,那你下车陪我走走,让他们先把东西安置进去就是了。”
她捶捶酸痛的腰板和脖颈,她是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中原人挤破头皮也要进皇宫享福。
这福气她可真是享受不来。
别的地方不知道,在中原,她是第一个敢不用敬词对皇帝说话的。
旁人不敢说话,只有随从公公小心提醒她。
“郡主,此事恐怕不妥吧?”
平安看了王承允一眼,她从未来过中原,哪知道这么多破规矩。
“走不走?大男人有个大男人的样子,别磨磨唧唧的。”
王承允垂头一笑,对陈公公说无妨,就真的遣散众人,下车陪平安一起溜达。
此时此刻,青石路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像被凝固住了,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局促。
卫平安凑近王承允,小声告诉他。
“小皇帝,我刚看到你眼角红了。”
王承允一怔,像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细致的关注自己,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眼力这么好?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平安郡主。”
王承允顺着夸她,发现这女人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她果然很吃这套。
“我觉得你刚才有点不开心,偏偏你是新帝,人前还要硬撑着。虽然你这人挺可恨的吧,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能体谅。”
卫平安洒脱的搂上王承允的肩膀,像是通过这番话,单方面和小皇帝拜了把子。
“怎么样?现在自在了吧?”
王承允偏头看了看那只勉强抬脚才能搭到自己身上的胳膊,挑了挑眉毛。
明明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理直气壮的说错典故,偏偏还能正好用上,也算是旷世奇才。
平安注意到他的视线,立马轻咳两声,双手背在身后,装出老态模样。
她意识到永安似乎注重男女有别,风气不比赤水洒脱,她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合规矩。
都怪兄长,把她扔到中原之前竟然从未让她了解过这个陌生的地方1
于是她飞快的往前走了两步,重新翘起尾巴。
“我这么做不是想讨好你,宫里人多是非多,我初来乍到,容易被人欺负,你得多向着我点,懂不懂?”
王承允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心情明媚起来。
他跟在她后头,连声说知道知道。
才发现。
卫平安这只炸毛小猫还挺招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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