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珂好像见到了祁肆臣。
是一个雨夜,所谓的见到,也就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出租车行驶的速度很快,又下着雨,玻璃上全是水痕,音珂把从超市采购的一大袋生活用品放到垫子上,直起身,然后只是往窗外扫了一眼。
她先是一愣,继而猛地又看向窗外,视线像一条倒带的线紧紧被牵引着往后移,甚至连身体都扭曲起来,几乎完全扭转得扒着座椅盯着后挡风玻璃外的街景。
“美女,你在看什么?”
音珂回过神来,她回身坐好,看着投来疑惑目光的司机,很久之后,随着心跳声落潮,恍惚的扯了抹笑,“没什么。”
这天晚上音珂失眠了,半夜起床翻出一个旧物箱,又在箱子里找到那张已经发黄的白纸。
十一个阿拉伯数字,就这样一放就是六年。
即便是遇见过再多的男人,哪怕某些特性真的跟祁肆臣很像,音珂从没将他错认过。
她确定,此时此刻,他就在这座城市。
某一段时间音珂很遗憾当初在一丁,跟祁肆臣见最后一面的时候没有表白,后悔那时候的自己懦弱又胆小。
如果当时表白,即便被拒绝,她至少算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也不至于这些年念念不忘。
可是二十几岁的音珂无法站在几年后去批判十八岁的音珂。
她明明知道,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不会告白,而就算告白失败,又怎么能确定她就能放下执念。
从一开始,从不想承认喜欢祁肆臣开始,到决定将这份感情永远的埋藏起来,从来不止是因为胆小懦弱。
更因为自己自信的以为,时间能让她逐渐忘记这样一段无足轻重的暗恋。
演员无法在一场独角戏中判断自己的演技,人也没有办法在一场单恋,一场没有任何回应的感情里准确无误的预判自己的爱意是深是浅。
就像现在,音珂觉得她对祁肆臣的喜欢并不是很深刻,没有很放不下的爱而不得的遗憾和不甘,就只是一份执念,总忘不掉他而已。
祁肆臣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复杂矛盾的疑团,情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
所以她变得急切,就像高屿川抓住那个契机迎来他的结局一样。
音珂想,这一次,是不是轮到她了。
她忐忑而惴惴不安的拨打这个号码,不管是否唐突,想见他一面,想让他宣判那个自己无法给自己的结局。
夜深人静,电话拨出去,却已经是空号。
时间,机缘,从来不等人。
是什么时候重新关注上祁肆臣的facebook?
那几乎是一个很偶然性的开始。
这一年音珂在北城独自度过第6个春节。
年后就一直窝在宿舍里看文献资料。
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音珂还坐在书桌前。
接到学妹的电话赶过去时,小姑娘穿得单薄靠在酒吧一侧的墙边,躲着哗啦哗啦的哭。
学妹一见到她就扑进她怀里,边哭边说:“学姐,谢谢你,我打了好多电话,只有你愿意来接我,谢谢你,你怎么那么好。”
“哭什么。”音珂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
“我男朋友带我来跟他的朋友们玩,我不会喝酒,所以我们吵架了,他扔下我走了,他总说我很笨,我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好?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很丢他的脸。”
就是这时候,音珂听到了祁肆臣的声音。
她没想到自己对他的音色甚至音调还那么熟悉,那股慵懒低沉的磁性,仿佛只属于祁肆臣。
彼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一个拐角。
一个完全看不到对方的拐角。
——怎么回来了?
——不走了,回来发展。
——卧槽?真不走了?这我不得好好张罗给你庆祝庆祝。
一道电话铃声。
——你先进去吧。
是祁肆臣开口。
音珂后觉,是祁肆臣的手机响了。
所以他什么时候换了手机号?
其实当时她就可以抓住那个机会,去跟他要她想要的那个宣判,可人就是那么善变,甚至没有底线不讲信用。
因为那一句‘不走了,回来发展’,她心里竟然又生出希望的火苗,竟然又觉得,不用急着去要那一个结局。
希望来得有多快,灭绝的就有多快。
这个亲口说要留在北城发展的人当天深夜就又出国了。
音珂得知这个消息时顿时想起祁肆臣在酒吧门口接的那通电话。
那晚祁肆臣在电话里用英文在跟谁吵架。
音珂知道祁肆臣这几年在国外肯定不会单身,但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意识到不寻常,也是因为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再次关注了祁肆臣的Facebook。
她多厉害,像个疯人,顺着祁肆臣的社交账号摸到了那个女生的账号。
几乎不像一个女生的社交账号,因为没有一张人像分享,没有美食聚会等等这些分享,都是关于运动的,尤其是极限运动。
音珂暂且叫她Y,运的首字母。
从他们彼此的日常分享,音珂大致明白了祁肆臣那句‘不走了,回来发展’完全是一句气话。
他跟Y吵架了才回国的,他赶回去的那晚,Y在社交媒体上仅发了两个词,sick,uncomfortable.
甚至没有一张配图。
那只她在篮球场见过的猫,出现在了Y的社交媒体上,已经是一只又肥又胖的老猫。
一直以来,音珂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有拥有过,没有得到过,所以她对祁肆臣没有强烈的渴求,也没有时时刻刻做什么都会想起他。
不是的,此时此刻她顿觉不是,她对祁肆臣的感情只是被紧紧压迫在现实之下。
她只是接受了和他相隔在大洋两端,遥远的距离让她不得不妥协,她只是因为把所有时间都用来挣扎活着,只是因为拥有的与他有关的记忆真的太贫瘠,所以才没能总是想起他。
她明明……明明在知道他的社交媒体之后就很刻意的远离手机。
她对他,一直都是有很强烈的应激反应的。
研二下学期,音珂进入了一种伪向上的状态。
她变得前所未有的热爱学习,潜心钻研,埋头苦干,日日夜夜不停歇。
由此,这个学期,她获得了一些学术上的成就。
仿佛一棵嫩芽正以破竹的劲头在昂扬向上生长。
但音珂知道,这棵芽的根是腐烂的。
不能说是因为祁肆臣。
她的原生家庭本身就是一块贫瘠的土壤。
可结果的导向似乎又不是很重要,毕竟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拥有的过程,她始终觉得要比一场日出还灿烂长盛得多,即便又远在万里目睹了祁肆臣的一场恋爱。
她想祁肆臣对这个女朋友一定有一些不同。
倩倩说过,和祁肆臣谈恋爱,结束是最简单的过程,因为他不会挽留你,但祁肆臣跟Y似乎分分合合过几次。
祁肆臣也从不会在社交媒体上秀恩爱,但他晒过Y给他做的美食,给他买的衣服,给他选的运动装备。
他不会吐槽,祁肆臣从来都是温柔的人,他的用语都藏着幸福。
他还晒过一支滑雪视频,以音珂对祁肆臣身形的了解,镜头中的不是他,而是Y。
那个女孩很飒,只是滑雪装备将那个女孩遮挡的严严实实,尤其只是男友视角的背影,根本瞧不出本人。
祁肆臣还晒过一副油画,很抽象,她没看懂,是那女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音珂想,真好啊,不过生日的祁肆臣开始过生日了,他是不是已经走出某些困境。
当时她还挺高兴,她从来都希望他能过得好,她难过的遗憾的仅只是这一切与她无关。
音珂在这个女孩身上生出了比之倩倩还要更多一点的情绪——恐惧。
她曾经十分好奇的,能让祁肆臣收心的女孩是不是就是那个女孩。
夜深人静的夜晚,她隔着网络从两人的社交媒体一遍又一遍的去扒细节,去对比祁肆臣这次恋爱与她曾目睹过的那次有哪些不同,猜测祁肆臣这一次到底是认真的还是玩玩而已。
来来回回在肯定与否定之间摇摆。
她很清醒的知道做这些很没意思,但就是忍不住,身不由己的失控,音珂在深夜流过眼泪,也失眠过。
这样的情绪伴随着她高强度的学习度过整个学期,几乎拖垮她的身体,让她又渐渐适应医院里那股消毒水味,或者说麻木。
除了清明节,音珂几乎很久没有关注过任何节日,这一年的七夕节,音珂一个人在医院打着点滴,同时默默关注着祁肆臣的社交账号。
一整晚很安静,包括Y的。
两人仿佛背离全世界,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度过仅有彼此的一天。
也是从这天开始,音珂再一次切断对祁肆臣的关注。
第二天学妹约音珂吃饭。
学妹得知她一个人度过的七夕有些遗憾似的叹息一声,“啊,我还以为学姐有个神秘男友呢,虽然我们都没见过,但怎么都觉得学姐不会是单身。”
“不过感觉学姐家里人好好,都不催你考虑个人的事,我才研一,我爸妈就催着我谈恋爱考虑婚姻大事,烦都烦死了。”
音珂只是笑笑。
“学姐有很在意的人吗?”学妹像是非常想要了解她。
音珂不介意她的唐突,回答说:“有啊,我的大学室友们,某段时间认识的一些人,还有…我读书时的一个朋友,她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
学妹笑起来,抱住音珂手臂,“感觉跟学姐做朋友会很幸福呢。”
音珂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女孩的笑容很好看,会让音珂想起倩倩,她们都是很热情的人。
可能是曾经拒绝过太多次倩倩,所以之前学妹要加她联系方式时她没拒绝。
学妹找她聊天的时候,避免总让学妹绞尽脑汁的找话题,她也会挑挑拣拣给她说了一些以前好玩的事。
也是那时候,音珂发现自己竟然成了那个可以跟别人讲故事的人。
那年她24岁,可以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导师还有意栽培她,要知道,导师可是中科院的,她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可是她下意识的活在了回忆中,总记着以前的人,记着他们的好。
她曾经很努力的赚钱,想有能力再给她和奶奶一个家,但奶奶走了之后,她就只是按部就班的走出每一步,没有任何**,不再展望未来,甚至彻底失去对家的渴求。
学妹很喜欢音珂,她永远记得那个夜晚。
她其实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音珂学姐出了名的高冷,她没想到学姐会去接她。
她处于一段很糟糕的感情的时候,不断否定自己的时候,身边人都在骂她恋爱脑,说她活该,对她避之不及。
她迷茫的闯入了一条错的路,她也想改过自新,渴望别人再给她一个机会,一次信任。
只有学姐相信她,告诉她,她很好,她值得被爱。学姐拥抱她,温柔的告诉她很多她身上的优点,那时她才后觉,原来学姐不高冷,她一直都将别人的闪光点看在眼里。
学姐说要最爱自己,不要怀疑自己。
是个很温柔的人,别人有困难,她总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救被人于泥沼,给人以温暖。
她想,学姐那么好的人,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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