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高中早自习结束后的休息时间对于既要吃早餐又要打扫卫生区的值日生来说实在太过局促，赵一宁啃完包子，急急忙忙赶到高二5班位于旗台和篮球场之间的卫生区，托旁边几株奇特的夏天落叶树的福，地上满是叶子，还夹杂着几个零食外包装，更让人头大的是此时又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裹挟着垃圾在地面上旋转，却还是没飞出5班的卫生区。赵一宁不敢耽搁，认真扫起地来，只是捉摸不定的风向分明就在跟她作对，刚扫好的一角转眼就又是垃圾。赵一宁已经是满头大汗，抬眼看了看周围，除了旁边篮球场几个打球的男生外，没有什么人在附近，于是便摘下口罩坐在了旗台的一层台阶上，用手扇着聊胜于无的风。
终于扫得差不多了，赵一宁把最后一点碎叶扫起来，朝最近的垃圾桶走去，回来时却傻了眼，就这么会儿功夫，地上突然多了一杯摔破包装的小米粥，黄黄的一大滩。赵一宁迅速回忆起课表，今天是周二，上午第一节应该是物理，刘老师那张严肃的满是皱纹的脸浮现出来，赵一宁顿觉头疼，这下要迟到了。
“那边有拖布。”
男生抱着篮球朝她走过来，赵一宁怔住了，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少年——那个在自己疼得无力起身时，蹲下身来带着小心谨慎的试探伸出手的少年。赵一宁能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因为昨晚触动她最深的不只是简单的援手，更是那少年全程没有讲过一句话，还有意避免与她视线相对，只是在扶起她后，捡起了散落一地的书本，掸掉赃污递了过去，当赵一宁踉跄着走回家时，才意识到少年与她所有的身体接触，都有意避开了她身上的每一处创口。赵一宁的心口处泛起一阵酸痛，那是她鲜少能感受到的，被悉心呵护时会才有的情绪——感动。
此时他身上穿的是件白背心。男生抬起胳膊，用搭在小臂的校服短袖擦了下聚在上睫毛处的汗水，把球放在地上然后朝西边的洗手池走去。
回来时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男生拎起拖布利落地拖起地来，往返几趟之后终于打扫完毕，最后抱起篮球问，“你是几班的？”
赵一宁只觉得脸又开始刺痛，避开他的目光又把口罩戴上，高二两字刚要脱口，转念一想，他只问了班级，可能是跟自己一个年级，因为只有高二的卫生区才在体育场这里，于是回答说：“5班。”
“我是张荥禹，你……”男生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讲出口。
“我叫赵一宁。”
物理课即使上得头昏脑胀，也还是要努力强撑着脑袋，在随时会被粉笔砸中的恐惧里艰难维持着清醒，下课铃一响，赵一宁残存的一丝意识终于放松下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被同桌摇醒之后准备换课本，却看见桌子上多了一盒药，赵一宁拿起来刚想问这是谁的，就看到了外包装上的“软膏”、“消肿”字样。
“刚才课间有个男生进班来找你，说医务室老师托他给你捎的药，你不是风热感冒嘛，赶紧把药吃了。”同桌么阑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那个男生我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哪儿见过，不过我看帅哥都眼熟。”么阑自顾自说了起来，赵一宁只觉得脸红心跳，还好自己戴了口罩。
下午的体育课赵一宁去找体育老师请了假，她脸上的巴掌印一接触到汗水还是会疼，她也不想戴个口罩去跑步，于是跟几个同样请了假的女生一起，在体育场旁边的树底下坐着。操场上有三个班级在上体育课，一样的流程，整队之后绕操场跑了几圈，然后解散自由活动。
么阑气喘吁吁地朝树底下走来，赵一宁抬手给她递水杯过去，“我又看到大姚了！”么阑一脸兴奋，“他一会儿肯定要去打篮球，你快陪我去看！”
大姚是么阑给她暗恋的男生起的外号，尽管她已经托人打听到了大姚的本名是张辰。张辰身高1米86，高二8班体育委员。么阑从两周前在体育课上跟张辰意外撞了个满怀之后，就开始了她轰轰烈烈的暗恋，尽管知情者统共也只有她和赵一宁两人。
赵一宁戴着个格外醒目的口罩并不想去凑热闹，几番挣扎后还是被么阑拖去了篮球场，好在场边已经围了十来个观众，没人会注意到她们。赵一宁拉了拉脸上的口罩，看看么阑，再看看场上的张辰，轻叹了口气。张辰的身高优势明显，在篮下轻松起跳就能完成一记扣篮，同时伴随着以么阑为首的几个女生的尖叫和掌声。男生之间似乎有着不成文的约定，察觉到张辰有女观众后，他的队友们都热心地传球给张辰帮他创造进球机会。赵一宁惊讶的是，她又见到了张荥禹，站在张辰旁边也只矮了一个额头高度的张荥禹在球场上同样显眼，但比起健硕的张辰，张荥禹看起来并没有赵一宁印象中那样高大，反而有些清瘦，但脊背却更挺直。他认真地抢篮板、传球，却并不想着往篮下冲，在把球给张辰之后笑着朝场边的女生这里看。赵一宁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么阑蹦哒着欢呼着，丝毫没注意到身旁好友不见了。
体育课结束之后么阑好像有些失落，晚饭也没怎么吃，赵一宁没说什么，她知道么阑大概又在纠结着想要做什么决定，但她猜想这个决定应该跟张辰有关。
晚自习第二节，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坐着，大家都自觉地写着卷子，连窃窃私语声都不敢有。赵一宁正在算一道杠杆题，么阑递过来一张纸条：
“我要跟大姚表白！”后边还画了一个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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