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木坊里,毛平秋正在认认真真地用平刨将一个首饰盒子的表面进行抛光,随着平刨的不断动作,原本粗糙的木盒表面逐渐变得光滑,富有木质的纹理感。
木坊的管事来巡查时见到毛平秋身旁已经制作好的几个首饰盒,伸手拿起一个细细端详着,只见盒子的抛光将木料的肌理呈现得淋漓尽致。
一般的匠人在进行平刨抛光的时候只是单纯地把木头进行打磨,最后虽然也能把毛刺都去掉,但木料整体透漏出来的是很钝的样式,那样的成品一般只作为低价品,面向有需求的平民。
而一些真正的大师级木匠,则会根据不同木料的特点,将木料的纹理由外到内进行一个分析,下刨的时候就会使用不同的技巧将木料本身的纹样特点呈现出来。
这样制作出来的木料便是后期不进行精雕都能蕴含一种质朴的美,这样低调奢华的物品则为达官贵人所喜爱,上架的铺面自然不同。
一般来说,真正大师级的木匠都是经过许多年的积累和沉淀才能做到对每一种木料都熟记于心,练的久了下手自然也稳,做出来的东西和新手是是大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
而毛平秋也不知道是天资聪颖还是刻苦勤奋,亦或两者皆有,成为他们木坊里头年轻一辈里手艺最好的后生,便是和马大师制作的东西比,也丝毫不逊色。
因此,木坊给毛平秋制作的东西定价要比其他学徒高一些,一般学徒这样一个首饰盒可以拿到一文钱的工费,毛平秋则可以拿到两文,制作的东西越复杂,工费也就越高。
正是因为毛平秋有好手艺傍身,才能在这么些年攒下那么大一笔钱。
管事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笑着开口夸了一句:“大毛,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我看明年官府考教一定能过。”
瑾朝对匠人的管制十分严格,为了防止匠人在市面上哄抬物价或者以次充好,是不允许未经考教的木匠学徒挂牌招揽顾客卖东西的。
而经过考教的木匠则能得到官府发的一个木牌,上面写了该牌持有者的相关信息,诸如名字、籍贯、工匠种类等等,时下人称之为“符记”,木匠的就叫“木符记”。
拥有符记的木匠可以选择挂靠在官府经营的木坊来接活,官府会从利润中抽二成费用,其余的就留给木匠自己,这样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缺活计做,且成本很低;还有一种就是自己在家挂牌接生意,收入完全是自己的,只是需要自己出本钱,不管是工具还是材料,都得靠自己去采买。
毛平秋还没想好自己考教通过了该怎么选择,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依据他的手艺,不出意外明年的考教一定能过,听了管事的话他抬头笑了笑,黑色的脸上露出餍足的愉悦,道:“那就多谢何管事吉言了。”
何管事点点头,问:“你前两日成亲,明日要回门了吧?”
“是啊,我明日便来不了了,所以趁今天多做些。”毛平秋一想到夏满,心里就软软胀胀的,说话不自觉地柔和了,“等会儿还得去给我夫郎买些回门礼河糕点。”
何管事看着这个大小伙子一脸的幸福,心里边也为他开心,提议道:“这一批工倒是不急,不过我听说赵屠户今天肉卖得快,你要是去晚了怕是就买不到了。”
“果真如此?”毛平秋有些紧张了,早上走的时候满满就说让自己带一斤肉明日回门用,要是买不到可如何是好?想了想便说:“多谢管事告知,我把手上这个做完就走。”
“嗯。”何管事摆摆手,去检查下一个学徒的工作成果了。
毛平秋麻利弄完手上的这个盒子,将一堆成品装在框子里交到核验处,领了今日的十文工费,便火急火燎地去肉铺了。
也幸好得了何管事的提醒,毛平秋到肉铺的时候赵屠户摊位上只剩下一刀后腿肉了,他见没人来正在收拾摊子准备回去睡觉。
“赵屠户且慢!”毛平秋一个箭步冲到摊子前,平复一下喘息后打了个招呼,“给我来两斤肉。”
赵屠户是个膀大腰圆的壮实汉子,嘴角还蓄着两撮胡子,眼神和善,见是毛平秋,脸上挂了笑:“哎哟大毛,你今日下工早啊。”他拿起尖刀,熟练地把肉摊到案板上,轻轻从后腿肉的骨头缝里把肉划开,瞬间把肉分成了两瓣。
“听何管事说你家肉今日卖得快,我怕来晚了就没了。”毛平秋指了一下后腿肉旁的大棒骨,“这个骨头也给我拿上。”
“可不是嘛,眼瞅着又到腌腊肉的时候了,我这生意也好了。”赵屠户是多年的老屠户了,十岁起就跟在师傅后头做屠户,后来出师了自己开了肉铺,在这蒲泉镇扎下根来。因为为人和善,且从不缺斤少两,镇上的人都爱来他这买肉。
赵屠户切好了肉,放在杆称盘盘上一称,递到毛平秋眼前给他看一眼,绳子正正好停在一市斤的位置,不多不少。
毛平秋点点头,让屠户把肉拿茅草穿起来,问:“一共多少银钱?”
“肉价近来涨了一文,如今是十二了,这大棒骨你拿去,我不收你钱。”屠户十分豪爽,手上利索地把茅草打了个绳结。
“这可不行,你做生意也不容易。”毛平秋不乐意占别人这个人情,人情这事是你来我往的,今日占了他的人情,他日必要还给别人,毛平秋从不干这种事情,他从荷包里数了二十文钱递过去,道:“上回在你这买大棒骨是八文钱,如今可涨了?”
赵屠户见他执意要给钱,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做生意的虽然嘴上会说客套话,可真白白送出去骨头,那也是要肉疼的,若不是毛平秋前段时间给他家闺女做的喜箱给他涨了许多面子,他也不会随便开这个口。
“你看你,见外了不是?要不是你给我家囡囡打的那套喜箱,我可没拿得出手的嫁妆。”赵屠户接过他手上的二十文钱,也没数,直接放进旁边的盒子里,其实现在大棒骨也涨了一文钱,不过他是按以前的价格拿给毛平秋的,“骨头嘛还是八文钱,你给的正正好。”
赵屠户将大棒骨和肉都捆好递给毛平秋,问:“听闻你前几日成亲了?”
“是啊,明日要跟我夫郎回门,这肉就是明日做回门礼用的。”提到夫郎,毛平秋黝黑的脸上都如沐春风。
赵屠户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来他脸上的得意之色,闻言便说:“你夫郎可是后柳村夏家的?”
“正是。”毛平秋也不意外他知道,蒲泉镇面积小人口少,家家户户的事情都能传的飞快。
“可真是个好姻缘,老汉我在这就祝你跟弟夫郎早生贵子了!”
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呢?毛平秋笑了,道谢:“多谢,也祝你早日抱上外孙!”
“哈哈哈哈哈哈,好!”
毛平秋买完猪肉日头已经快移到房屋顶上去了,他快快地买完糕点,两手拎得满满的往家走去。
刚刚走到村里,还没有进家,毛平秋就敏感地察觉到路边闲谈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他想了想自己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只怕是家里出事了。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不由担心起家中的老母夫郎弟弟,加快步伐往家走去。
刚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毛萍冬的声音:“哥夫!木盆不够用啦!”
随后是夏满清脆地回应:“不用洗了,今日先弄这么多吧!”
灶屋里炊烟冉冉升起,随着傍晚的太阳越飞越远。
毛家小院看起来是如此的平静,满满和冬冬也一如往常,毛平秋心里稍稍安定一些,拎着东西就去找夏满。
夏满正在灶屋里切芦菔,一个个胖乎乎的芦菔被他横竖几下子利索地切成一根根长条状的芦菔丁,刀背一扫芦菔丁尽数跌落旁边的木盆里,夏满左手一伸,又从旁边木盆里拿了一个洗净的芦菔切了起来。
说来也是好笑,苏巧凤在后院菜园子里闹了这么一通,啥也没捞到还落了那么大的惩罚,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拔的芦菔转头就被夏满做成了芦菔干也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满满。”
夏满抬头,毛平秋一手糕点一手骨肉站在杂物房里看着自己,眼睛柔和深情,他笑了起来,应道:“回来啦,把东西放下洗洗手吃饭吧。”
“好!”见到夏满了毛平秋才安心地把骨肉放在碗柜里,又把糕点拿回自己房间。
正巧毛萍冬洗完芦菔从后院钻出来,问:“是不是大哥回来啦?”
“嗯。”夏满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嘱咐道:“冬冬去喊娘,可以开饭了。”
“好!”
严娟今日受了惊吓,后来又见证了苏巧凤落得惩处,心里边思绪过多,跟家里两个小辈说总感觉不得劲,吃过午饭便拿上未绣完的帕子去了秦芳那里找她说话。
等毛平秋去后院洗手回到灶屋,夏满旁边的木盆里已经没有芦菔了,他好奇问:“你们今日整园子了?”他方才去后院吓了一跳,见到几厢土被扒拉的不成样子,芦菔也都放在水池旁边堆着。
夏满摇摇头,把今天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眼见毛平秋脸色越来越黑,末了加了一句:“正巧我打算腌芦菔呢,大伯母可是给我省事儿了。”
他说得轻巧,可毛平秋已经能想象到苏巧凤是如何站在自家院子里骂严娟和夏满的,她那样一个颐指气使的人,说出来的话能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自家满满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指骂,肯定有些吓到了,只是强撑着罢了。
毛平秋怜爱地看着夏满,愧疚地说:“今日吓到你了,满满,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你说什么对不起?”夏满伸手握住他粗糙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也没吃亏。”
是要对不起的,若不是自己一直以来对苏巧凤一家人的视而不见,也不会让夏满刚刚进门就遇见这样的事情。以前他家中只有寡母和弟弟,他每日又要去镇上学木工,徒留母亲弟弟二人在家,这么些年便是苏巧凤占了他家便宜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想着不能和毛光家撕破脸,若是遇上什么事情他们也能伸手帮衬一番,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纵容竟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不仅没有给母亲和弟弟带来照拂,还连累了刚刚进门的夏满。
巨大的愧疚淹没了毛平秋,他用力握了握夏满的手,郑重道:“我去毛光家找他们要个说法去。”说完便抽身离开,径直去了毛光家。
“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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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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