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泉镇大集原是由民众自发聚集起来交易买卖的场所，很久以前是在离镇子近的村子边，后来因为大家不约而同地都选在这个时候来交易游玩，官府就规定了大集的范围，扩大到镇子边缘，还调取一定的力量守卫集市安全，又吸引来隔壁村镇的人来摆摊游玩。
夏满二人到达集市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集市已经被来做买卖的农户占了个七七八八，大家齐齐整整地把东西摆好，留出几条供人走动的步道来。
因为后柳村离镇上近，往常夏满总是能占到一个好些的位置，如今毛家村太远，到镇上需得个把时辰，他们早上起得再早也比不得离镇子近的人家。好在夏满对大集位置熟悉，他左转右转还真找到一个空位置，就是离主路远一些，都快到河边了。
二人有条不紊地把东西卸下来，将小推车摊开，铁锅摆好，调料、白面、冷油、餐条.....需要用到的东西都被整整齐齐码在摊开的小推车台面上，夏满很有巧思的把调料装在了竹筒杯里，如今摆放成排，让人看着就觉得清爽。
“这个位置虽然离主路远，可是那些公子小姐都爱来这处河边玩耍，从那边过来，比从大路走更近些。”夏满指了指小河对面的一条小路，“那条路连着蓉生坊。”
蓉生坊是镇子上家底丰厚些的人家聚居的区域，里面吃喝玩乐样样都有，一些华贵的铺子也会开在离蓉生坊近一些的地方。
毛平秋虽然整天都往镇上跑，可他身为木匠坊的学徒，白日里都待在木坊做工，放工了也直接回家去，是从不在镇上闲逛的，自然不像从小就经常来镇上的夏满那样，对蒲泉镇了若指掌。
“咱们的生意倒是更适合这些大户人家，油盐都是金贵东西，一般人也不舍得买。”毛平秋这时也不忘夸夸自己夫郎，“满满想得真是周到，怕是一开始定下卖炸鱼就想到这里了吧？”
“就你嘴甜。”
夫夫嬉笑嗔闹间，集市也渐渐热闹起来，采买的妇人夫郎、大户人家的丫头小厮、酒楼店铺的采买都会早早来集市挑选菜蔬禽畜，若是来晚了就剩一些不像样的烂叶菜了。
这种热闹是夏满二人没有参与其中的，此间是采买时间，与他们做炸鱼的不大相关，因此这会儿夏满的小摊子还是冷冷清清。好在毛平秋怕夏满失落，一直在说笑逗乐，让夏满没空去想太多。
远远看去，男人脸凑在夫郎跟前说着什么，冷硬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年轻的夫郎时而横眉时而羞涩，却始终和男人黏在一起，这样一对恩爱的夫夫在集市上尤为显眼。
“多么恩爱的一对儿新人呐。”
毛平秋被打断逗夫郎的举动，抬眼一看，一个梳着双环髻的清隽女子站在摊子前，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
“小玉！”夏满倒是很兴奋，笑着同她介绍，“许久没见，这就是我夫君，名毛平秋。”
“平秋，这就是教我做豆浆的好友，斐玉。”
斐玉样貌看着二十左右，身上穿着棉布夹丝的对襟短袄，搭一条宽阔的裙裤，不耽误做事也不辱没主人家门面。
“去年你同我说你要成亲我便一直盼着，没成想那日我不在镇上，没能看到你穿红袍的样子。”斐玉语气有些遗憾，又看向毛平秋，好奇问：“成亲那日阿满可好看？”
“同仙子一般好看。”毛平秋脸上柔软下来，带着一丝笑意，目光温柔。
斐玉看在眼中，知晓二人婚后恩爱，心中很是为夏满高兴，笑着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夏满：“该在你成亲时给你的，幸好今日碰上了，不然我都找不到你在哪。”
夏满开心地接过盒子，有些歉然：“谢谢！我本想着寻个时间去找你，可事情多，一直没抽出空。”他本来打算从山里摘些干菇野味带给斐玉，可最近忙着摆摊的事儿，一直没有时间去山上打野。
“小玉你等等，我给你炸些餐条来吃。”
“好，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架锅、生火、倒油、腌鱼......
“嗤！”
“嗤！”
随着裹满白面的餐条利落下锅，一阵油香从夏满摊子上飘出去，待夏满洒了佐料，香辣的味道更是直冲人面，引得集市上的人耸着鼻子一路循着味道找过来。
不一会儿，摊子周围就围了三三两两的人。
“这是什么？”
“裹着白面的瞧着像鱼。”
“这么小的鱼？那能剃刺吗？”
“费油的很，闻着倒是香。”
听见周边人的对话，夏满笑呵呵地介绍：“各位叔婶，这是炸餐条，鱼下锅一炸刺都酥了，小孩子吃了也不会卡喉咙，我在家的时候常做给爹吃，喝酒佐着吃最是美味。”
话虽如此，但大家也没生出买的心思，这又是油又是面的，还不知要多少钱，怕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负担起的，看一看就算了。
斐玉拿着用竹筒盛着的洒好调料的餐条，用竹签子夹起一条鱼送进嘴里。
周围人目光紧紧看着她。
“味道怎么样？”
斐玉没说话，嚼了半天，一咕噜吞下喉咙，毫不吝啬地夸赞：“太好吃了！”
“颜色也好看，入嘴酥脆，轻轻一咬就碎了，也不见刺，香香辣辣的，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斐玉说着又吃了一个，表情陶醉，好似在品尝神仙美味一般。
周围人互相看了看，心里嘀咕：真有这么好吃？
“老板，你们这鱼怎么卖？”
“十五文一瓢。”夏满用木瓢舀了满满一瓢鱼给大家看，“一家人吃尽够了。”
这价格比肉价还贵了，让人咂舌，一下子打消了许多人买点尝尝的想法。
“再给我来三十文钱的，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可得带回去给我家小姐尝尝。”斐玉十分大气，直接要了两瓢鱼，又冲围观的人说：“我看那桶里鱼不多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不早点买可就吃不到了。”
“你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自然比我们底子足。”
“大婶儿这话可不对，十五文钱就能得一盘油盐调料给足的菜，还不划算吗？鱼好歹也是个荤腥，要我说，这炸鱼比你们自家做的肉还好吃。”斐玉嘴皮子利索，逮着就是一顿输出，“何况这炸鱼也不是天天有，老板就大集才来卖，一个月才改善一次伙食，还不值当吗？”
是啊，十五文钱虽然不少，可也就是一斤肉，在场都是镇上的人，家底比村人要丰厚，十五文钱虽然有点不舍，可也没到割肉的地步，一个月买一回还是可以的。
大不了，这次少买点尝尝，若是不好吃便再也不来买了。
斐玉察言观色，瞧着大家脸上表情松动，发出最后一激：“我瞅着桶里鱼也不多了，你们不买我就多买点，一会儿我还叫我好姐妹来买，可别和我抢啊！”
这下大家就看到摆在台面上的木桶，容量小，鱼也不多，痛快些的登时就开口买炸鱼，还有犹豫的见一瓢下去桶里不剩多少鱼了也着急起来，赶忙开口要买。
夏满高兴极了，一瓢接一瓢地把桶里的鱼舀进油锅，毛平秋则将竹筒一一码好，等夏满洒好调料，插上竹签递给客人，接过铜板，随手放进推车下面的格子里，铜板落入木盒的声音传进夏满耳朵里，让他愈加激动。
很快，将斐玉的炸鱼做好后，真正的客人总算拿到炸鱼。
“快尝尝！”
拿到热腾腾的炸鱼的客人被其他人盯着，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豪气，大方地吃了一条金灿灿的炸鱼。
“！”客人双眼放光，“太好吃了！”
无一例外，尝过炸鱼的客人都被这丰富的口感征服了，甚至有当场再买一筒要拿去给出嫁的儿女送去，还有听闻夏满只卖一天赶紧多买一筒存着明天吃的。
听到后者的话，夏满虽然高兴，可还是开口制止：“炸鱼要刚出锅的最好吃，放到明日就容易软，若是想再吃就得下锅再炸一次。”
大家有些失望，倒没打消多买一些的念头，明天不能吃，今天要吃够本嘛！
就这样，夏满的小摊子逐渐热闹起来，但因价格较高，早晨来买菜蔬的人还是没几个愿意花这么多钱来买一碗鱼吃，除了围观的人买了，后面许久没有来人。
送走这一波客人，夏满惊觉：“小玉呢？”
“她拿了鱼就走了，我说不要钱，她还是给了。”毛平秋将斐玉给的钱单独放在一边，“给了有四十五文。”
“说好了请她吃的，我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夏满有些歉疚，“这钱她肯定不会要，我过几天去找她，多给她带些干菇，她喜欢吃那个。”
“好，我陪你去山里找菇。”
二人呢喃间，又来了一个客人，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一桶鱼也快见了底，好在他们提前准备了两桶桶鱼，又花了钱请人巳时将家中存放的鱼送来，应当能接得上。
日头逐渐升起来，像是为了照顾夏满的生意，今日的天气十分不错，太阳温温的，晒得人昏昏欲睡，空气里吹着微风，将炸鱼的香气带到河的对面，一下就吸引了出镇游玩的公子小姐们的注意。
“什么味道？”一个圆润高个的男子嗅了嗅，摇摇手里的扇子，“这么香？”
“齐胖子，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那两口吃的？”站在旁边的小姑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无情评论。
“啧，怎么和你哥说话的？没大没小。”齐墨之收拢扇子敲了敲姑娘的头，“再说了，我这样多好啊，能吃是福知不知道？”
“走，去看看什么东西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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