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穷困,破房屋周围围了一圈竹制栅栏就算得上院墙了,当然,整个毛家村都很穷困,一个村没几户用泥砖做院墙的。
毛平秋家有一个母亲和哥儿弟弟,再居住上有些巧思,竹制栅栏上边爬了一些藤蔓,因为藤蔓的韧性,制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不容易垮塌,夏天还会开些花儿,馥郁芳香,极有生活情趣。
现在,这道矮栅栏后面都站满了村中人,若不是有人看着只怕人都要把栅栏推倒冲出来。
堵在门口的小孩子们个头不大,见新人来了一哄而上,叫嚷着:“糖糖!”
这些小孩子鬼精鬼精,寻常就很怕毛平秋黑脸,如今只凑到牛车跟前堵住路,不让夏满下来。
一双双脏兮兮的小手伸到夏满眼睛下面,甚至想要直接伸手去抢夏满手上的包袱,若不是夏满及时把包袱往上一抬,就要被小孩子们给弄掉了。
围观的大人见状纷纷开始指摘夏满。
“哎哟,这新夫郎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是嫌弃我们毛家村的娃娃哟!”
“啧,听说是后柳村来的,那么富裕的村子想必不会抠搜这么点娃娃吃的哦。”
“什么富裕,不过一个村子,又不是镇上的小姐,嫁进咱们村跟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的泥腿子?”
一搭一和,话里话外都在臊夏满这个新嫁进来的夫郎,战斗力之强简直夏满平生未见,他想到刚刚毛平秋的话,只觉得那话还是保守了。
夏满正要说话,被毛平秋抢了先。
只见他眼睛一瞪,面色沉下来,大踏步站到牛车前,直接把小孩子挤开,恶声恶气道:“各位婶娘,满哥儿可还没进我家院门呢,还算不上毛家村人,你们继续堵在这,我这亲何时能结成?莫不是你们家娃娃以后结婚也是这样?”
听了这话堵门的人面色讪讪,你挤我我推你,碍着毛平秋的威名没有说什么,只在心里嘀咕:谁家新嫁娘/夫郎不是这么过来的?怎的你一个汉子还要跟我们妇人家的较真了?
“这,毛家小子啊,咱们村的习惯就是这样,谁家新嫁夫郎不给小娃娃见面礼的?”
一个吊梢眼旁缀着黑痣的大婶被人推搡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就是就是。”
毛平秋可不管他们说什么,只沉着脸说:“小娃娃要东西,那你们堵这作甚?”
当然是怕你们不给了。
心里这么想,也没谁傻到说出口,你瞅一眼我瞥一眼,都不说话。
“来的时候我夫郎便已经准备好饴糖果脯,还特意问了我村里娃娃有多少,你们这样为难我夫郎,我看,东西也别给了,你们赶紧走!”毛平秋说话毫不客气,他也是真心觉得这些人在不在都行,本来也不是关系多么好,这些人可都没带一根草过来便想撇一顿餐食,毛平秋巴不得这些人全都走。
这话一说大家有些急了,他们真怕毛平秋把他们赶走,虽然他们人多,可毛平秋兄弟也不少,个个膀大腰圆,一个能打他们三个,若真是惹急了他,被赶走就划不来了。
“哎哟,我们妇道人家就是眼皮子浅,你别怪啊。”方才头一个说话的大婶又是第一个开口,“毛家新夫郎,是婶子们小气了,你别生气。”
众人纷纷点头,个个又争抢着和夏满道歉起来。
夏满撇撇嘴,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柔声道:“诸位大婶莫要客气,平秋,你这话说得太重了,婶子们都是来添喜的,说什么赶走不赶走。”装模作样数落完毛平秋,夏满又冲这些妇人道:“各位婶娘,我们从后柳村赶过来,路远,怕误了时候,既然你们都在这,我便把这饴糖给你们自己个儿给娃娃们分一分,如何?”
那感情好啊!他们自己分便可以把糖分个精光了,这毛家新夫郎倒是大气,是个好相与的人!
夏满将包袱递给毛平秋,轻声道:“平秋,你找个大娘帮我们分一分,这好赖也是个活儿,让分糖的大娘多拿些。”
毛平秋哎了一声,不耐烦给他们分糖,把堵门的人引到一边,随手把包袱扔到他们中间,丢下一句:“自己分。”便转头就要背着夏满进院子。
堵门的姨婆婶娘和小娃娃纷纷拱上去,为了争夺分糖的机会你一手我一脚,还有破口大骂的,真真是鸡飞狗跳。
好在院门已经空出来,夏满可以进毛家屋子了。
毛平秋在牛车跟前弯下身,轻声说:“满哥儿,上来吧,我背你进去。”
夏满贴上他的后背,把手绕到他胸前抱紧,宽阔浑厚的脊背散发着属于男人的温热,一双铁钳似的大手掐住夏满的腿弯,待夏满上来后直起身,稳稳地托着夏满朝毛家屋子走去。
夏满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腿弯上涌,蔓延至胸口脊背,他忽而觉得自己可能得了热症,头有些晕乎乎的。
明明方才大哥背自己还没有这种感觉。
下车后毛平秋便跟着阴阳人撒豆的脚步,一步步朝屋里走去,一路跨鞍、过称,直至堂屋,全程没有让夏满的脚落地,周围宾客看得啧啧,互相挤眉弄眼。
整个毛家村都找不出一个这样的汉子,简直把自家婆娘夫郎当成祖宗供着,这日后,怕不是个夫管严哦。
等放下夏满便是新人拜堂时,因毛平秋父亲不在了,上座只有他娘亲严娟和一个牌位。
拜堂的过程夏满整个人仿若飘在云端,只有和毛平秋对拜时才有种落地的感觉——自己真的成了这个人的夫郎。
一个只见过两面,从未相处过的人的夫郎。
严娟有些激动,她眼中闪着泪光,叹道:“好好好,儿夫郎累了一路了,快些进房休息休息。”
进新房又是被毛平秋背着进去的。等到自己被送进新房坐下,所有人从房间里出去,只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夏满才回过神来,感觉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下来。
他有些懊恼,方才自己竟然没有什么记忆,从上了毛平秋后背开始就像在做梦,到现在才清醒。
他坐在床沿,等着蹦来蹦去的心跳慢慢平复,碍着娘说的话,也不敢把盖头取掉,只傻傻坐在床边,静静等着毛平秋回来,手上的喜帕已经有些褶皱了。
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绝于耳,夏满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也努力偏着耳朵去听。
“叩叩叩。”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一道柔和清朗的声音传入耳朵:“哥夫,我进来啦。”
夏满赶紧坐正,清了清嗓子,应道:“进来吧。”
来的人是毛平秋的弟弟毛萍冬,一个十五岁的小哥儿,长相遗传了娘亲严娟,颇为清秀,一双眼睛有些下垂,笑起来似弯月,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毛萍冬进门后将门关好,走到夏满跟前把手上端着的饭菜碗递到夏满跟前,说:“哥夫,外面已经开席了,大哥让我给你送点饭菜进来,听闻你一路上没吃饭,定有些饿了。”
碗里满满当当,上头盖着一堆菜,还有几片肉,冒着热腾腾的气,怕是菜一做好就盛了端来给自己吃了。
不说还好,一提夏满就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饥,他放下帕子接过碗筷,有些不好意思说:“谢谢啊。”
饭菜看着很香,吃进嘴里却也一般,夏满心想:不知道这是谁做的,若是请人做的钱可亏了,还不如自己手艺呢。
毛萍冬见夏满开始吃饭,也不走,就蹲在一边陪他说话,小哥儿声音好听,说话也有意思,不让人厌烦。
“哥夫你好厉害啊!我方才被挤在院子里,看见凤婶儿他们堵门可气了,这些人平时爱占便宜就算了,我大哥成亲还这样!“毛萍冬话里不满的情绪都要溢出来了,转而又变成堆夏满的佩服:“还好哥夫你厉害,两句话就把人支走了。你是没瞧见,他们在外头为了抢分糖的人,都大打出手了,我都看见一条系带飞出来了!”
夏满没忍住笑了一声,系带是系在人腰上的,哪能说飞就飞?要是系带飞了那人不得羞死了?
“后来还是秀姨来把人止住了,分糖的活落到秀姨手上,可没人敢跟她争。”毛萍冬说得开心,补充道:“秀姨是村长家的婆娘,说话可管用了。”
夏满吃了两口饭,问:“那秀姨帮着分糖了么?”
“哈哈哈哈哈哈,秀姨可是个厉害的,她给每人分了一颗饴糖,还剩下许多呢,全揽在怀里抱走了!”毛萍冬嘎嘎乐,反正他也吃不到,看见那些烦人精吃瘪自己就开心。
“这就无法了,家中也只有这些饴糖了。”夏满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不过便是有也不会拿出去了,“每个娃娃能尝一口也可以了,多了要坏牙的。”
“娘也是这么说的!“毛萍冬惊喜道,他觉得哥夫和娘想法一样,说明哥夫就该是他们家的人呀!
夏满闻言心中一紧,他见过许多别家婆婆,是不允自家儿媳/儿夫郎太强势的,主意正对当下的女子和哥儿来说并不是一个好话,甚至能招来婆家厌恶。
“娘是如何说的?”夏满好奇,话语中蕴含着一丝试探,当然,以毛萍冬的心眼是看不出藏在这话里的忐忑的。
“娘笑了,夸哥夫会说话做事,还让我跟着你多学学呢!”毛萍冬一咕噜把话都吐露出来。
“是吗?娘开心就好。”夏满弯弯嘴角,他把碗筷放到一边,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大块黄色的饴糖,伸手递给毛萍冬:“我还留了最大的一块糖给冬冬哦。”
他知晓毛平秋有个弟弟,也知道按照毛家的财力,能买那么多饴糖便已经是全力了,早在车上他就把大糖挑出来,准备讨好讨好自己未来的夫弟。
“哇!”毛萍冬更开心了,他可爱吃糖了,可惜家中财力不足,每年也只有年节才能吃到,没想到哥夫居然给自己留了这么大一块,够吃好久了!
“谢谢哥夫!”毛萍冬把糖块用贴身帕子包着收起来,“娘说的果然没错,以后哥夫掌家,我们定能过上好日子!”瞧瞧,刚刚进门就能让自己吃上这么大块的饴糖,日后岂不是能让自己顿顿吃肉了!
夏满不知道他肚子里那些小哥儿心思,听闻这话十分震惊,甚至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掌家?他一个刚嫁进门的新夫郎,竟能掌家?
婚礼的一些习俗都是从《东京梦华录》里找的,进行了简化改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