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的那天下午,阮珩刚找导员开好假条,拉着行李箱,搭上去机场的地铁。
即使是周内,地铁上一如既往地人多。这座城市的地铁建设很完善,线路网络基本上覆盖了整座城市,直达机场和火车站。因此阮珩来这里念大学以后,最常用的出行方式就是地铁。
在“滴滴”声响起前,阮珩及时挤进地铁门,勉强拉住把手,戴着一边的蓝牙耳机,准备好一站到底。
地铁门缓缓合上。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左手就被人狠狠地一撞。阮珩脚趾抓地,稳住身形。那人一手环着对象,一手抓着栏杆,一连串说了几句“不好意思”。
“没事。”阮珩无声叹了口气,已经预想到了这一路的拥挤。
他不自觉开始发呆,目光落在其他乘客上。形形色色,有轻轻抱着小孩哄的妇女,有结伴出去玩的大学生,也有像他这样拖着个行李箱准备回家的。
地铁刚开过一站,耳机歌声就断掉了。阮珩飞快腾出几秒拉行李箱的右手,接通电话,小声答:“喂,姐。”
“到机场了吗?”对面清脆的女声传来,开门见山。
“没。我还刚上地铁,还有两个半小时才起飞。”
——意思是急什么。
然后听得他姐冷哼一声:“你有前科,不得不防,怕你让又爸妈等一下午,最后说没赶上飞机不回来了。”
“……”无法反驳。
阮珩“咳”了一声,“那次是借口。”
纯粹是因为一不小心出柜了,怕被爸妈一怒之下打死。
“这回别找借口了。”那头的女人好像叹了口气,“再怎么样你也是他们的儿子,总不能真跟你断绝关系。回去记得好好说。”
“嗯,知道了。”阮珩答。
电话挂断。
他没来得及再沉回自己的思绪里,就有一只手轻轻戳了他一下。
阮珩扭头,一个女孩紧张地看着他:“那个,同学,你书包拉链有点开了。”
“啊,谢谢。”阮珩礼貌点点头,伸手去够背后的书包。
有点费劲,他想。
突然,好像有一只手覆了上来,触碰到了他的手,温热柔软。
阮珩一愣,手上的感觉又消失了——那只手已经好心地帮他拉上了拉链,抽离出去。
“谢谢——”
他再次费劲地扭头,本就微弱的声音戛然而止。
离他最近的空间里,一个老人背对着他,正扶着另一侧的栏杆;一个青年一手抓着把手,一手刷着短视频;剩下一个中年男人两手提着几个沉甸甸的袋子——没有一个是能在刚刚一瞬间帮他拉拉链的。
刚提醒他的女孩疑惑地看了他几眼,犹豫着开口:“你在找什么?”
真是见了鬼了。
阮珩几乎要掉下冷汗。但是他很快镇定,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没事。”
女孩不再多问,只是脸稍微红了红:“那个,其实我还想问问,能加个微信吗?”
“呃,不好意思,我对象不让我加陌生女孩微信。”阮珩尴尬地笑了笑,礼貌拒绝。
女孩不知道相信了没有,只是脸刷地就红透了,好像天生就很容易害羞。她捏紧了手机:“好的好的,我明白。”
阮珩没想到一拒绝就让人当场红温了,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刚好又到一站,车门大开的一瞬间,女孩最后鼓起勇气,往他手机塞了一根棒棒糖,就被人流挤出了视野。
阮珩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对象什么的是没有的,喜欢男生倒是真的。阮珩长得帅,人又高,性格又温柔,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虽然他已经和家里出了柜,但也不能在自己头上印上“同性恋”三个字,更不可能逢人就告诉他:“喂,我喜欢男生,不喜欢女生”。
所以灵机一动,干脆每次都用“已有对象”挡回去。
于是一些女孩子一听,名草有主还不拈花惹草,真是男友必备品格,竟是开始眼巴巴地等,决定只要听说他分手,就立刻展开攻势。
刚刚一站是中转站,因此下了很多人,阮珩也得以喘息,空间变得宽敞了一点。
阮珩把自己从刚刚的状况解救出来,又陷入了另一个奇怪的状况。
刚刚到底是谁帮他拉上拉链的?
明显不是身后的三个人。那么到底是谁?是哪个恶趣味的,喜欢帮了忙藏起来,让人找?还是说,难不成真见了鬼?
无神论者阮珩抛掉那些奇怪的想法,下了结论:要么是被人恶作剧了,要么就是熬夜熬太多了,出现错觉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一变,刚刚的想法瞬间动摇。
耳机的声音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首熟悉的儿歌,仿佛是在脑海里响起的。
不,不是仿佛,就是在脑海里响起的。
阮珩面色僵硬。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围人,发现大多数人的表情都突然凝固,一如他刚刚一般。
……这tm是真见了鬼了吧。
不知何时,地铁播报的背景音远去,车厢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只有脑海里的《两只老虎》还在欢快地唱着。
阮珩悚然。
已经有人喊了出来:“谁在唱歌?怎么回事?”
那是一个满脸褶子的彪形大汉,此刻如同被吓到的小孩一样大声嚷嚷,脸色难看。
下一秒歌声停止。
众人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见更加诡异的童声响起,语气慈爱又悲悯:“嘘,现在是摇篮曲时间,不要说话哦。”
大汉浑身一僵,在众人的目光里,他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重重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更加诡异的是,他的眼睛缓缓地合上,面容逐渐变得祥和平静……好似真是一个听着摇篮曲入睡的孩子——如果能忽略从眼睛、鼻孔、耳朵和嘴唇里涌出的那些鲜血的话。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已经没有人敢再说话。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那已经倒下没了气息的大汉,整个地铁车厢里,所有人都面色惨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阮珩的脸色也不太好,刚刚没冒完的冷汗彻底下来。他回想起那只奇怪的手,只觉得左手也一片冰凉。
“摇篮曲”还在众人脑海中继续着,然而谁也不认为那是一首摇篮曲——更像是催命曲。
不知播放了多少遍,这首歌终于停了下来。阮珩这才意识到,地铁外呼呼的风声没有停止过——地铁一直在行驶,没有到站?
没有时间细想。只安静了片刻,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却是换了一个声音,充满母亲般的柔和:“现在是北京时间15点整。距离睡前故事时间还有五个小时。亲爱的孩子们,找到你们的故事书,妈妈要讲故事了……”
刚走了一个摇篮曲,又来一个睡前故事?阮珩面无表情,心想如果这是鬼故事,未免太过滑稽……也太有童趣了。
声音消失。
众人恍惚中回神,下意识认为刚刚只是太过疲惫,或者发呆出现的幻象。然而地上躺着、已经失去呼吸的大汉又提醒了大家:这不是幻象。
这是真的。真的发生了诡异的事情,真的有人因此莫名死去。
“到底怎么——”
一个年轻女子轻声问,但是声音戛然而止。她意识到了什么,慌乱捂住自己的嘴。
一秒,两秒。无事发生。
然而没有人敢松一口气。
阮珩按住心底的不安,环视一圈车厢。目前看来,轻声说话是不会触发死亡条件的。但是刚刚所谓的“摇篮曲时间”,是绝对绝对不能说话的。
他心里暗暗记下,心里一沉。
这趟地铁像没有尽头似的,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站都没有停靠。更像是……压根没有向原始轨道驶去。
为什么?阮珩想起刚刚的声音,是因为没有找到……“故事书”?
什么是故事书?每个人必须找到自己的故事书吗?还是说所有人只有一本故事书?这故事书究竟真的只是一本书,还是什么指代?
阮珩有些头疼。他作为理科生的痛,大概就是面对这种非正常事件,虽然能保持镇定,梳理约束条件,但是对于这种文字题,却是相当缺乏想象力。
然而眼下也只能尽力思考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举动,像刚刚的那个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一个不大但清晰的声音响起,阮珩抬头一看,一个男人正站在车厢中央,看着大家:“各位,我想大家和我一样,也很奇怪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事情。但是现在看来这不像是恶作剧,更像是什么不可抗力,毕竟大家都看到了——死亡是真的。”
大多数人下意识屏住呼吸,飞快扫了一眼地上的那具身体——尸体。
男人却依旧镇定:“从刚才来看,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我们不能打断它,甚至不能发出声音。而声音消失,也就是据它所说的这五个小时里,我们应该是可以说话的。”
一个染着灰蓝色头发的青年插话:“那要是也大声说话了呢?”
男人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你可以试试,正好替我们所有人试验一下。”
青年脸涨红,显然一下就生气了,他梗着脖子,但是声音很实诚地又小了下去:“我又不傻。”
阮珩看见那个男人脸上露出了点惋惜的神色。
男人不再理他,把话说完:“不排除大声说话也会死亡的可能性。有人愿意试一下的,请便。”
“目前我们只有一个信息,就是五个小时内找到它所说的‘故事书’,找到了会发生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但是没找到——我有预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意外出现,大多数人下意识想找到一个领头人,作为主心骨,好让他带领大家离开危难。然而此刻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这个率先梳理线索的男人时,却发现他说完了这番话,就退到一边,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大家不免有些泄气。有胆子小的女孩已经害怕地哭起来,又不敢哭的太大声,只能捂着嘴小声啜泣着。
阮珩在角落隐晦地打量着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十分冷静,好像碰见的不是一场生死考验,而是在思考“今晚吃什么”的类似问题——如果还能活到今晚的话。
睡前故事是在晚上讲的。
阮珩感觉自己脑中闪过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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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两只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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