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悸动

苏夏末回到宿舍,舍友安南还没回来。她反锁了门,仿佛要将门外那个需要永远微笑的世界隔绝在外。

她没有立刻开灯,而是在暮色里静坐了片刻,任由孤独感像潮水般漫过。然后,她才打开灯,从柜子最底层拿出医药箱,动作熟练得像进行过千百遍。

她拿起碘伏,停顿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最终选择的,是那瓶75%的医用酒精。

“用这个,会记得更清楚。”她对着空气,轻声说。

棉签浸透酒精,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尖锐的刺痛让她猛地抽了一口气,指节瞬间绷紧发白。她闭上眼,细细品味着这份疼痛,紧蹙的眉头反而渐渐舒展开。身体的疼是如此具体,如此诚实,它猛烈地冲刷上来,终于将那阵名为“不被需要”的、更深邃的难受暂时压了下去。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疼出泪光却依然在笑的自己,喃喃道:“看,至少这份疼,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夏末,你这是怎么了?”一个扎着及腰的长马尾,一副干练精明模样的女孩子背着书包推门而入。

安南回来了。她是个豪爽的女孩子,和夏梦很像。当初找房子时,苏夏末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决定和她合租。

安南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赶紧走过来查看苏夏末的手,她皱着眉头问道:“夏末,你怎么受伤了?还用酒精消毒?不疼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苏夏末只是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把酒精、棉签放到医药箱里。东西整好了,才慢悠悠地回道:“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

安南见苏夏末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顿时大小姐脾气就上来了。

“苏夏末,你是铁打的吗?自从咱俩认识以来,我就没见你哭过,生气过!”

安南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还一副好像要远离苏夏末的样子。

苏夏末知道安南是心疼自己,不怒反而上前安慰:“小南,我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哭,而且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啊。至于我不生气,人生本就短暂,我们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开心的事上呢!”

见安南仍未消气,苏夏末继续说道:“况且笑一笑,十年少,这样我才能一直当校花啊!”

安南被逗笑,抱住她:“我知道你坚强,但女生哭一下没关系,别什么都硬扛。”

苏夏末轻轻回抱安南,感受着这份毫无保留的温暖,心里想的却是:正是因为拥有这样珍贵的温暖,她才更不能哭。

哭泣是示弱,是索取,而索取总有额度。她必须足够“好”,足够“完美”,才配得上这些温暖,才不会被再次抛下。

“有你们在,我很幸福,怎么会舍得哭呢?”她笑着说出了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幸福是真的,但“不舍得哭”的背后,是她对自己情感的极端吝啬与精密计算。

这一夜,苏夏末再次辗转难眠。次日清晨,她早早出门却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市中心的“柳含斋”糕点店打工。

换上红白工服,对着更衣室的镜子,苏夏末熟练地调整嘴角的弧度,露出那个无可挑剔的、属于“柳含斋店员苏夏末”的笑容。

只有在扮演这个角色时,她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感谢和喜爱,因为她提供了等价的劳动。这种用付出换取来的“被需要”,安全、可控,让她上瘾。

老板柳含夸赞道:“小夏末,每次见你,我都要嫉妒你妈妈把你生的如此漂亮!”

苏夏末笑脸盈盈地回道:“含姐,你才漂亮呢!”

心里却冷静地补充:正是因为这张脸,才让她获取这份“安全的需要”变得如此容易。她贪恋这份容易,如同贪恋一杯毒酒。

“小夏末,今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店就拜托你了!”柳含涂上口红心情愉悦地出去了。

“放心吧,含姐,拜拜!”

市郊的一家农场,遍地牛羊,鸡鸭满地跑。还有池塘,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鱼儿游来游去。

哇!还有九只博美。那圆圆的眼珠子机灵地打转,那翘翘的尾巴甩来甩去,真是一个比一个可爱。

“宝贝们,快来吃早餐喽!”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看起来雷厉风行又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用托盘端着四盆吃的放在地上,于是小博美们就开始了每日的夺食大战。

随后妇人转身进了房子,走上二楼,来到一间房前敲门。

“夏梦?夏梦?”

见无人应答,妇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内的床上正五仰八叉地睡着一个姑娘,不错,这就是夏梦,妇人是夏梦的妈妈蒋怡女士。

蒋怡边走边说:“夏梦,你个小懒猫,该起床了!”

见仍然没有应答,蒋怡走到窗前将帘子一拉,明媚的阳光撒了一屋。正睡得酣然的夏梦,被刺痒的阳光弄醒了。

“啊…蒋女士,今天周六,让我多睡会儿嘛!”夏梦用被子蒙住脸埋怨道。

蒋怡走到床前,粗鲁地把被子掀开:“还睡,都要吃午饭了,你赶紧的下去把早餐吃了!”

夏梦又把被子蒙住脸:“不吃,我吃午餐就好了。”

“你赶紧给我起来,你爸还在楼下等你吃早餐呢!”蒋怡直接抱走被子。

夏梦气得坐在床上抓狂:“蒋女士!”

楼下正在看报纸的夏正生听见这熟悉的吵闹声,摇摇头笑了笑:“这丫头!”

一边是糕点店里,苏夏末将一份份甜蜜递给陌生的顾客,用他人的满足感来填补自己。

另一边,是被父母宠爱的夏梦,在充满烟火气的家里,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一切。

苏夏末并不嫉妒,她只是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她清楚地知道,夏梦的幸福是她无法企及也不敢奢望的彼岸。而她选择的,是一条用疼痛保持清醒、用付出换取立足之地的荆棘之路。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饮鸩,但那片刻的止渴,对她而言,已是恩赐。

街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升起车窗。

丘初时收回目光,指尖在皮质笔记本上轻轻敲击。刚刚,透过“柳含斋”明亮的玻璃窗,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女孩脸上职业性的、毫无破绽的微笑,与不久前她处理伤口时冷静到近乎自虐的神情,形成了极具张力的反差。

【研究日志·碎片】

初步判断,样本S可能发展出一套独特的“情感代偿机制”,其“付出型人格”表象下,或隐藏着极高的情感防御等级。这与变量B所能提供的浅层情感刺激,存在根本性矛盾。

下一步,需待合适时机设计情境,测试其防御机制的触发阈值。

记录者:丘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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