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震

每一次循环闪烁,都像一道无声却蕴藏着毁灭性能量的霹雳,带着撕裂一切伪装的力量,狠狠劈开她一直以来用以自我保护、自我蒙蔽的、那层用麻木和妥协构筑起来的、早已脆弱不堪的外壳。

在这令人无处遁形、无所适从的、由蓝色冷光构成的无声“暴雨”的冲刷下,她所有曾经做过的、关于过去那一丝虚假温暖的、自欺欺人的梦;所有残存的、对那个早已被怪物吞噬消失的少年不切实际的留恋与美化;所有在无数个被恐惧攫住的深夜里,为他那些荒唐、残忍行为寻找到的、苍白无力甚至可笑的借口;所有苟延残喘的、卑微地期待着事情或许还会有转机、他或许还会变回“从前”的侥幸心理……全都被这残酷到极致的光线,毫不留情地彻底浇灭、击碎、蒸发!显露出下面一直被掩盖着的、丑陋而坚硬的、血淋淋的、让人无法直视的真相!

那旋转的、冰冷的蓝光,仿佛拥有某种穿透时空壁垒的魔力,在她眼前清晰地、残忍地投射出一幕幕她未曾亲眼目睹、却因为极度的愧疚与想象而无比真实、栩栩如生的场景:

王欣倒在自己熟悉的、铺着温暖碎花床单的、本该充满安全感的小床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无形大手狠狠攥住、濒临窒息的小动物,胸口剧烈起伏,张大嘴巴,却感觉不到一丝救命的氧气涌入,只有无边的、冰冷的恐惧如同铁箍般死死扼住了她的呼吸,掠夺了她身体的控制权。

王欣父母那张瞬间被焦急、惊恐、无助与心痛扭曲的脸,他们可能正紧紧握着女儿冰凉汗湿、不停颤抖的手,一遍遍徒劳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

医生和护士穿着冰冷的白大褂,脚步匆忙地穿梭在病房与走廊之间,白色的衣角带起一阵阵消毒水气味的冷风,各种监护仪器屏幕上跳动着令人心慌的数字,发出单调而催命的“滴——滴——”声,构成一首为痛苦谱写的协奏曲。

而这一切混乱、痛苦、危机与眼泪的源头,追溯起来,那根导火索,是她林煖!

是她,愚蠢得像那个高喊“狼来了”最后却害死羊群的孩子,引狼入室,将那个危险的、不可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因素,亲手带进了她们原本平静美好的生活圈。

是她,一次次毫无底线、自轻自贱的妥协和退让,如同不断给嗜血的怪兽投喂鲜肉,亲手养大了他那可怕的控制欲和为所欲为、视他人如草芥的胆量!

是她,像个散发着致命厄运的晦暗磁石,连累了自己最好、最无辜、最阳光的朋友,让她承受了这本不该属于她的、无妄的、几乎致命的灾祸!

那个曾在信纸里笨拙地谈论云朵和宇航员、眼神偶尔清澈仿佛映着细碎星光的少年,早已被如今这个用冰冷目光就能伤人于无形、视他人情感与尊严如无物、内心只剩下荒芜与掌控欲的怪物,彻底吞噬、取代、抹杀得连一点残渣都不剩!他们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人,所谓的“变化”只是她不愿面对血淋淋现实而为自己精心编织的、一个华丽却一触即破的幻梦,一场自导自演的、漫长的、代价惨重的自我欺骗!

温暖是假的。

关心是假的。

连那点可怜的、她曾像乞丐一样紧紧攥在手心、试图从中汲取一丝暖意的所谓“余烬”,也只是她在绝望的寒风中,徒劳地、可笑地、自欺欺人地护住的一捧虚假的、早已冷透的灰烬!

真实的,是手腕上曾经存在、如今虽已淡化却如同耻辱烙印般深刻在记忆和灵魂里的青紫淤痕。

是散落一地、被尘土和鞋印无情玷污、再也无法复原其最初纯粹与虔诚的、那些承载了她整个青春爱恋的信纸。

是昏暗走廊里那句如同冰锥般、直刺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希望的、“碍眼”的审判。

是眼前这不断旋转的、代表着痛苦、危机、未知与惩罚的、冰冷刺骨、让她无处可逃的蓝色灯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呜——呜——”

短暂的停顿后,那辆救护车仿佛终于蓄满了能量,发出沉闷的轰鸣,引擎启动。随即,那悠长而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穿透耳膜的警笛声,如同最后的丧钟,骤然响起,划破了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车辆缓缓驶离了医院门口,那令人心慌意乱、代表着她内心罪责的蓝光,随着车辆的移动,一点点变小,变淡,光芒逐渐微弱,最终,在街道的拐角处,被吞噬,被淹没,彻底消失不见。

世界,仿佛在刹那间,被抽走了所有声音,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耳膜发胀、心跳失序的绝对寂静之中。连风吹过枯枝的呜咽,都消失了。

但也恰恰是在这瞬间的、万籁俱寂的、如同真空般的环境里,林煖无比清晰地、几乎是震耳欲聋地听到,自己内心深处,那最后一座苦苦支撑的、象征着对那个人的最后幻想与病态依恋的、早已腐朽不堪的堡垒,伴随着那远去的、如同为她青春送葬般的警笛尾音,轰然倒塌,彻底崩解,碎成了无数无法拼凑的、细密的、冰冷的齑粉!

那是对江寒至这个人,最后的、一丝不切实际的、关于他或许还有残存人性与善意的幻想。

那也是她对这段扭曲、窒息、充满毒害的关系,最后的、如同瘾君子对毒品般的、病态的、自我毁灭式的依恋。

冷了。

彻底冷了。

从心脏最深处泵出的血液,到指尖颤抖的末梢神经,再到每一根无力的发丝,都冷得像被瞬间浸入了北冰洋最深最暗、永不见天日的冰河之中,连思维、连灵魂,仿佛都要被这无边的寒意彻底冻结,凝固成永恒的冰块。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仿佛脖颈支撑着千钧重担。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像一层挥之不去的浓雾。她努力地、徒劳地望向医院大楼那一排排或明或暗的窗口中,可能属于王欣病房的那一扇。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决堤而出,不是为自己所受的那些委屈与恐惧,不是为那早已死去、被证明是虚假的爱情而悲伤,而是一种混合了无尽悔恨、深入骨髓的后怕、以及被残酷真相彻底洗礼后、带来的那种山崩地裂般的、无法承受的崩溃与绝望!

她错了。

她从最开始,在那片虚假的、由她自己幻想出来的星光迷惑下,在那第一步的退让时,就大错特错了!

现在,这场用挚友的健康与安全、用她们纯洁的友谊作为惨痛代价换来的、残酷到极致的闹钟,终于将她从这场漫长而黑暗的噩梦中,狠狠地、毫不留情地震醒!

代价,却如此惨痛,痛到让她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罪恶感,痛到让她余生都无法直面王欣,无法原谅那个愚蠢、懦弱、眼盲心瞎的自己!

那场冰冷的、无声的、却足以摧毁一切的蓝色光雨,彻底洗刷了她被蒙蔽的双眼,也洗涤了她那颗布满尘埃与伤痕的心。

让她终于看清了一个鲜血淋漓、让她战栗不已的事实——

她一直试图靠近、试图拥抱、试图从中汲取温暖与救赎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熠熠生辉的星星。

那是一片吞噬一切光与希望、尊严与自我、甚至他人生命的、无尽黑暗的深渊。

而她,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就拉着身边最亲近、最无辜、最应该被保护的人,一起坠入了这万劫不复的、粉身碎骨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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