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谦来找我，门打开，我看到一张喜气洋洋的脸。
他左手右手各举着一件衣服：“哥们，你觉得哪个好看？”
“为什么来问我？”
“你长得帅嘛，”他晃晃手里衣服，“而且这几天你也帮了我不少忙。”
我露出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容：“那你要感谢我吗？”
禾谦浑然不觉：“好啊，你想让我怎么感谢？请你吃饭？”
“我要你和姜随分手。”
“你的意思是……你……姜随……”他终于不再露出那种愚蠢的友好表情了，笑容僵在脸上，错愕地看着我，“你喜欢姜随？”
“是，我喜欢她，只喜欢她。”
我又笑了一下：“你知道的，不是吗？”
禾谦胳膊垂下去，手上衣服萎缩在腿边，像两条冲在岸边的海带。
视野冲进来一只握紧的拳头，我下意识躲过，人生第一次竟然有点感谢我爸。
侧头避开的瞬间，我模仿他的姿态，重重将拳头砸到他脸上，心里升腾起一股诡异的轻快感，那是毁灭欲的清平乐。
他踉跄着撞到门框，紧接着又扑过来。
我们瞬间扭打在一起。
禾谦吃了痛，不再讲究章法，用一切原始的方式报复，用头猛撞我的额角，我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被一股蛮力掀翻在地。
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骑在我身上挥起拳头，我抬手格挡，在一片晕眩中，我隐约听到楼下的汽车声。
禾谦停住动作，气喘吁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是姜随……”
他声音充斥着可恨的亢奋：“她回来了！”
他松开我，跑出房间，我很快听见他急促奔下楼梯的脚步声。
我挣扎着爬起来，扶住窗框，晃了晃眼冒金星的脑袋。
窗外依旧是暴烈的夏天。
我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探头望向窗外车边的人。
真的是她。
视线中禾谦很快出现，兴奋地冲到她面前，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试图去拉她的手。
姜随微微侧身，避开了。
她的表情看不真切，面对禾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反而抬起头来，望向我窗口的方向。
我立刻松开手，转身下楼。
楼梯台阶在我脚下像海浪一样扭曲起伏，我踉跄着来到一楼大厅，正好撞到宋清辉身上。
“哎哟小心，”宋清辉扶住我肩膀，“我刚要上楼叫你呢。”
崔秀虹走过来，皱眉笑着：“宋叔叔带我们去吃饭，就等你了，车就停在外面，快谢谢宋叔叔呀。”
“吃个饭而已，不要客气。”宋清辉发出清爽的笑声，“倒是我，每年过来都要麻烦你们。”
不是，都不是她，我挣脱开，跌跌撞撞冲到门口。
姜随独自一人坐回车内，禾谦不见了。
我打开车门坐到她旁边，脑海里持续嗡鸣。
“禾谦呢？”
姜随没看我，有些疲倦地揉着眼睛：“嗯？谁啊？”
“就……就是你男朋友啊，眼皮上有颗痣，”我急切地指了指自己额角，“对，他这里刚刚还被我打伤了。”
姜随动作顿住，嘴唇慢慢扬起来，放下手。
“眼皮有痣，额角受伤，”她看向我，“你是在说你自己吗？男朋友。”
我怔在原地。
前方车门被宋清辉打开，崔秀虹也坐进副驾驶。
我和她的对话没法再继续下去。
汽车发动，车厢狭窄，冷气喷涌而出。
额角的伤转为钝痛，我看着前方椅背，有无数个疑问相继涌上来，却没法在这个时候开口。
窗外景色飞驰，腿上忽然放上来一本书，是她离开前从我房间拿走的那一本。
我翻到被笔夹着的那一页，上面是她刚写的一句话。
在想什么？
我心领神会，拿起笔，上面立刻多了一行凌乱的字。
写好后，我学她的样子，默默把书放回她腿上。
在想你。
递过去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写的时候完全不是那个意思，想改是不可能了，只能安慰自己是实话实说。
姜随笔尖在书上动了动，很快合书递回来。
我知道。
我们全程无交流，只静悄悄的反复传递同一本书。
那你呢？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他说话。
我不喜欢你和除了我之外的任何男的说话。
我急忙又补充几个字。
我只是想想而已，你会不开心吗？
将书递过去后，姜随翻开书，看到我写的内容后，轻轻笑了一声，我欲盖弥彰清了清嗓子。
不会不开心。
崔秀虹和宋清辉始终在聊天，气氛一团和气。
他们两个的事，你也知道，是不是？
是。
我不想去和他们一起吃饭。
那就不去。
页面渐渐写满字迹，先是她的，再是我的，一句接一句。
最后姜随将书合上，我们对视一眼，她忽然开了口。
“舅舅，”她的声音无波无澜，“我想去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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