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教室,温知宜先放下书包,然后把手里的笔记放到正撑头假寐的祁书仰面前。
清早的天气有些凉,他在外面穿了件薄款的黑色外套,袖子捋到手肘处,露出半截青筋缠绕的坚实手臂。
刘海蓬松柔软地垂在额前,削弱了五官的凌厉,他的睫毛漆黑纤长,和略微上挑的眼型相得益彰。
平心而论,他有一副很好的皮相,原本温知宜以为他的性格和长相一样比较冷感,不会太好接近,后来才发现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察觉到身边有动静,祁书仰慢悠悠睁眼,正对上温知宜打量的目光。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两个人都一时无话,温知宜率先错开视线,手指点点他面前使用痕迹明显的本子:“你的笔记忘拿了,刚好碰到你妈妈,就帮你带来了。”
祁书仰脊背依旧弯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松垮,还没六点就被闵可慧女士耳提面命从床上揪起来,他人是来了教室,精神还在和周公对垒。
他伸手又把笔记本推回去:“给你的。”
温知宜没反应过来:“给我?”
祁书仰抬眼,示意她打开:“嗯,你看看。”
温知宜翻到第一页,发现这是一本物理笔记,笔迹一如既往的很有个人风格,好在排版并不杂乱,刚好还是她最头疼的电磁感应这一章节。
页面最下方有道题目,和昨天她没想出来的是同一种题型,被人用红笔重点标注出来,步骤写得格外清晰完整。
祁书仰这时候在旁边说:“以前写的,内容虽然不多,但都是精华。”
他同时补充:“不是我踩一捧一,以你现在的水平,我的笔记更适合你。”
温知宜确实很心动,她刚才又粗略地往后翻了几页,看到涉及到的都是自己掌握比较薄弱的知识点,颇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你不用吗?”
“用不上了。”祁书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自信且笃定:“都在这里。”
他说完,已然困到不行,打了个哈欠,眼皮几乎快要阖上:“我先睡会儿,等老师来了你再叫我。”
温知宜看他精神不济,黑眼圈也有些重,明显是因为熬夜导致的没睡好,当即打下包票:“你睡吧,老师来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得到温知宜的保证,祁书仰椅子往后挪了半块砖距离,方便右腿伸张,坐好准备工作,他头埋在臂肘里,身子微弓,往课桌的位置下陷。
他的身材其实偏清瘦,但因为个子高,骨架大,趴下去时不可避免占了一小块温知宜的桌面。
温知宜往墙角靠了靠,尽量替他留出位置。
整整二十分钟,他一动没动,胸腔随着呼吸起伏,应当是真的睡着了。
温知宜手里拿着本自己整理的速背小册子,时不时从窗户往外张望,背书的同时不忘替他把风的任务。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五花八门的背什么的都有,长串的化学方程式和春花秋月的诗句混合在一起,见缝插针地比着谁的声音更洪亮如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到早读铃响了,温知宜正纠结着要不要喊他起来,视野里出现一条熟悉的皮带,印着花花公子的logo,边缘还有细小的翘边起皮。
要说她为什么独独对这条皮带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每次孔祥瑞要长篇大论的时候,总是要用手把皮带往上一提,气势就这么上来了,作为自己发言前的序曲。
温知宜倒吸一口凉气,她刚才注意力都放在窗外,完全忘了后门还在开着这回事。大家背书的声音完全遮盖住了孔祥瑞的脚步声,最可怕的是,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后门站了多久才进来。
孔祥瑞没说话,就在趴着的祁书仰旁边默默地站着,像是在等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温知宜在下面悄悄用笔戳了戳他的大腿。
没醒,甚至连动都没动。
刚想加大力度再戳一次,没等她继续动作,孔祥瑞先她之前伸手对着祁书仰肩膀拍了一下。
巴掌和脊背碰撞,发出声响,莫婧涵悄悄侧过头往后看,发现是孔祥瑞来了,马不停蹄又转了回去。
这会儿趴在桌子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祁书仰抬头,缓慢地眨眼,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他直起身子,手指放在鼻根两侧按了按,像是还没缓过神。
“跟我出来一下。”孔祥瑞说,语调没有起伏,声音也辨不出喜怒。
祁书仰随即起身,站起来要比孔祥瑞高半个头,温知宜在一旁把拐杖递给他,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没事,跟你又没关系。”祁书仰嗓子有些嘶哑,听起来又低又沉,“顶多听他唠叨两句。”
架着拐杖从后门出去,孔祥瑞面色平静,眼光从他受伤的腿扫到他眼下泛着的乌青。
“最近学习压力比较大?”
祁书仰摇头:“没,就是昨天没休息好。”
孔祥瑞拍拍他的肩膀,轻到没有力度,看架势是要开导他。
他声量降下来:“其实你能保持这个状态已经算是不错的,别把自己绷得太紧,该学习学习,该放松放松,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离明年高考还早着。”
祁书仰没接后面的话茬:“真没事,您不用操心我,我心里都有数。”
上一届的学生基本都去了大学,留下来复读的少之又少。
孔祥瑞一直都担心祁书仰的腿会影响他的学习状态,本来今年如果他正常发挥就可以去个挺好的学校,结果硬生生还要再拖一年。
祁书仰住院的时候他就去看过好几次,结果发现他心态还挺乐观,甚至还能和他开玩笑:“等他们毕业了我还是大学生,吃火锅还能打六九折,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确定祁书仰只是单纯的没睡好,孔祥瑞没再多说:“先进去吧,还是那句话,遇到事了就来找我,真要有什么困难学校也会尽力帮你解决。”
祁书仰临走前不忘扭头插句嘴:“这话可不能被别人听到,不然还以为我是关系户。”
“你小子。”孔祥瑞脸上浮现笑意,有时对这群能说会道的学生还真是没辙。
自从祁书仰出去,温知宜就没怎么背进去书,偷偷用眼角余光从窗户偷望着,虽然听不到内容,光看孔祥瑞的表情,应当是没发火,最为关键的是,他后面居然还笑了,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终于等到人进来,温知宜还是想先和祁书仰解释一下:“刚才老师从后面进来的,我没注意到。”
祁书仰脱掉外套塞进桌板里,不以为意道:“多大点事,又不怪你。”
温知宜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老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祁书仰:“当了回知心哥哥,顺便让我带着你好好学习。”
“真的?”温知宜没想到话题还能扯到自己身上。
祁书仰清了清嗓子:“骗你干嘛,还让我跟你说遇到不会的别不好意思,尽管来问我,让咱俩互帮互助。”
温知宜也没起疑:“好的,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你有问题也可以随时找我。”
祁书仰看着一本正经的温知宜,忽然笑了,手掌往她头上一搓:“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同桌。”
温知宜第一次被人摸头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愣了两秒后赶紧转移话题:“要不你再睡会儿?”
她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保证这次给你放好哨。”
“不用。”祁书仰手伸到后颈揉了揉,然后转个圈,“我得向我同桌看齐,不能拖她后腿。”
温知宜没想明白,他怎么会拖她的后腿呢?
问题没想出答案,她欲言又止地看向祁书仰,发现这人又开始高速的刷题模式,识相地选择不再打扰。
算了,想不出来就不想好了。
下了课,秉承着互帮互助的原则,温知宜顺便拿了祁书仰的水杯一起去水房接水。
秦浩阳这时拉过椅子坐在祁书仰旁边:“你昨天几点睡的?一来就睡觉。”
“两点。”
他继续追问:“干嘛去了?游戏也没见你上线。”
祁书仰眼皮掀了掀,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学习。”
秦浩阳差点笑出来,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某人按在地上摩擦:“你看我信吗?你是为了学习熬大夜的人?”
他说完收了声,接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压低声音欠兮兮地说:“学习啊,也有可能,是和哪位老师学的?让我也见识见识呗。”
“收起你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祁书仰没多做解释,“爱信不信。”
他目光移转,瞥向温知宜桌子上导致他熬夜的罪魁祸首。
好不容易找到个半新不旧的笔记本,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写完大半本物理笔记。
怎么就不算学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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