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羡宝

球经过几次快速的传导,很快到了时羡手中。他接球,面对防守人的逼抢,没有慌乱,一个逼真的投篮假动作巧妙地晃开了一丝角度,随即毫不犹豫地将球击地回传给顺势切入禁区的谢厌庭,后者接球、起跳、一个小拉杆避开封盖,轻松将球送入篮网。

“好球!”谢厌庭得分后,第一时间指向时羡,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愉悦的笑容,那笑容比体育馆顶灯还要耀眼。

这次成功的、几乎形成本能的配合,仿佛打开了某个一直禁锢着时羡的开关。他渐渐完全忘记了紧张,全身心投入到比赛的每一个回合中。他不知疲倦地奔跑,积极的防守有效地限制了对方的一名外线得分手,让对方几次试图单打他都无功而返。

几次及时的补位和敏锐的抢断,虽然没能直接形成快攻,但也破坏了对方的进攻节奏,赢得了场下队友和教练的点头认可。

在进攻端,他虽然得分不多,甚至没有主动出手,但几次关键的无球掩护扎实地像一堵墙,为队友创造了宝贵的出手空间,而他的传球,总是带着预判和洞察,尤其是与谢厌庭之间,似乎真的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心领神会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手势,就能明白彼此的意图。

一次成功的防守后,谢厌庭抢下篮板,立刻发动快攻。他像一道深蓝色的闪电,持球全速推进,时羡则心领神会,沿左边路快下。

两人的速度都极快,瞬间形成了前场二打一的有利局面。谢厌庭看了一眼防守人的位置,在对方犹豫该防突破还是传球的瞬间,一个潇洒至极的背后传球,篮球如同被精确制导的导弹,绕过防守人的指尖,带着旋转,精准地、舒服地送到时羡手中。

时羡接球、迈步、起跳、右手腕轻柔地将球拨出,动作流畅得如同练习了千百遍,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乖巧地擦板入网。

“哇——!”看台上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掌声和惊呼。

“时羡!可以啊!这球打得太聪明了!”

“这配合太帅了!天衣无缝!”

“原来他这么厉害!”

时羡稳稳落地,脚底传来地板坚实的反馈。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正式比赛中,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完成了如此流畅的一次得分。他甚至能感觉到篮球离开指尖时那美妙的触感。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看向谢厌庭,那个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源头。

对方正笑着朝他跑来,眼睛里闪烁着比星辰还要明亮的光芒,带着运动后的喘息和毫不掩饰的兴奋,伸出右手。

“漂亮!”谢厌庭的声音带着喘,却异常响亮。

时羡抬起手,与他的手掌用力相击。

“啪!”

清脆的击掌声。

掌心相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滚烫的热流从接触点迅猛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欢呼。

那一刻,时羡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那堵厚重、冰冷、矗立了不知多久的冰墙,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哗啦啦的碎裂声,如此清晰,震耳欲聋。

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喜悦和强烈的归属感,如同破冰而出的、奔腾的春水,带着摧毁一切旧有藩篱的力量,将他彻底淹没、重塑。他甚至感觉到眼眶有些莫名的发热。

最终,他们班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比赛。当终场哨声响起,记分牌定格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喜悦和释放感席卷了场上的每一个队员。大家兴奋地欢呼着、跳跃着,不由自主地拥抱在一起。

时羡被章佳涵用力拍了拍后背,听到她在他耳边大声喊着“打得太棒了!”;被其他队友围着,肩膀被搂住,头发被揉乱,听着那些真诚的称赞“防守真硬!”“传球神了!”;他有些无措,身体僵硬着,不太习惯这样直接而热烈的身体接触,但脸上却控制不住地、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极浅、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冲破厚重云层的第一缕微光,虽然短暂,却足以照亮他整张清俊的脸庞,让他平时略显清冷的气质瞬间变得鲜活而生动。

谢厌庭站在人群外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毛巾和水瓶,看着被队友簇拥着、脸上带着罕见却真实笑意的时羡。

那一刻的时羡,仿佛挣脱了所有束缚,在发光。谢厌庭胸腔里被一种饱胀的、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情绪填满,一种混合着骄傲、欣慰、以及某种更深沉情愫的暖流在他心中激荡。他的羡宝,终于开始发光了,而这光芒,比他想象中还要耀眼。

……

回教室的路上,夕阳正以最慷慨的姿态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瑰丽的紫色和淡淡的粉金色,交织成一幅绚烂的油画。

时羡和谢厌庭并肩走着,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汗味、体育馆特有的塑胶和灰尘的气息,以及肌肉微微酸痛的疲惫感,但心情却如同这铺满天际的晚霞般明亮、舒展。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超过他们,兴奋地讨论着刚才比赛的精彩瞬间,嬉笑声、打闹声渐渐远去,这条被高大梧桐树荫覆盖的、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他们两人轻缓的脚步声。

汗水几乎浸透了时羡的额发,几缕发丝黏在额角,他随手拨了拨,感觉晚风拂过湿润的皮肤,带来一丝凉爽的惬意。

这种疲惫却充实的感觉,对他而言新奇而令人迷恋。他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谢厌庭,对方同样满头大汗,比赛服的后背湿了一大片,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背肌的轮廓,但他步履从容,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柔和。

一种强烈的感激之情在时羡心中涌动。

他知道,如果没有谢厌庭,他绝不可能站上那个球场,不可能克服内心的恐惧,更不可能体验到刚才那一刻,被团队接纳、被认可、甚至赢得胜利的激动与巨大释放。这份感激,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像饱含雨水的云朵,却不知该如何完整、恰当地表达出来。

他向来不擅长言辞,尤其是面对如此厚重的情谊。

沉默地走了一段,眼看教学楼灰色的墙体就在不远处,时羡终于鼓足勇气,低声开口,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今天,谢谢你。”他的目光看着前方地面上两人被夕阳拉得长长的、时而交叠的影子,不敢去看谢厌庭的表情。

谢厌庭侧头看他。

夕阳金色的余晖毫不吝啬地洒在时羡身上,为他染着汗水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毛茸茸的金边,连那挺翘鼻尖上细小的汗珠,和脸颊上那些几乎看不见的、柔软绒毛都清晰可见,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脆弱感和纯净感。

谢厌庭看着时羡因为运动后尚未完全平复而微微泛着粉色的耳廓,那抹粉色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诱人。心头那份压抑了许久的、滚烫的柔软情愫几乎要满溢出来。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让这一刻的亲近、这并肩而行的静谧,更进一步,烙下更深的印记。

“谢我什么?”他轻笑,声音在静谧的傍晚显得格外低沉、温柔,像大提琴的弦音轻轻拨动,“是你自己做到了,羡宝。”

“羡宝”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带着万钧之力,在时羡耳边轰然炸开。他猛地停住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愕然转头看向谢厌庭,褐色的眼眸睁得极大,里面充满了全然的难以置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血液仿佛瞬间倒流。

他……他刚才叫他什么?是汗水流进耳朵产生了幻听吗?还是……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亲昵、宠溺、甚至独占的意味,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谢厌庭也愣住了,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清晰的懊恼和慌乱。

他完全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将心底默念了无数遍、藏着无尽亲昵与独占欲的称呼就这样脱口而出。

这个称呼,在他心里盘旋了太久,早已根深蒂固,以至于在情绪放松的瞬间,竟毫无防备地溜了出来。他看着时羡瞬间睁大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震惊、无措,还有一丝他看不太懂的、类似于恐慌的情绪。

更让他心跳失序的是,时羡那原本就泛着粉色的白皙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浓艳欲滴的绯红,如同熟透的樱桃,又像是天边最绚烂、最炽热的那一抹晚霞,灼灼地、毫不避讳地烫进了他的眼里,烙在了他的心上。

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传来的操场上的哨声,都变得异常清晰,放大,衬得他们之间的沉默更加令人心慌。

谢厌庭看着那红得几乎要滴血的、小巧的耳垂,感觉自己的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口干舌燥的悸动。

最初的懊恼情绪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靠近、想要确认什么、甚至想要看到更多类似反应的冲动取代。

他不想收回那个称呼,甚至……隐秘地欢喜于这称呼在时羡身上引起的巨大波澜。这证明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他强行压下胸腔里如擂鼓般狂躁的心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上了一点故作轻松的、漫不经心的调侃,目光却紧紧锁住时羡那双因为慌乱而四处躲闪、不敢与他对视的褐色眼眸,意有所指地、轻轻柔柔地说:

“你看那边……”他随意抬手指向不远处花坛里一丛开得正盛、在夕阳下红得如同烈焰般的红色月季,“那花开得好红。”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带着灼人的温度,缓缓地、刻意地移回时羡那通红欲滴、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的耳垂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浅、却带着致命暧昧和探究意味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耳语,带着气息,清晰地传入时羡敏感到极致的耳中:

“……和你的耳朵一样。”

“轰——”的一声,时羡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疯狂地涌上了头顶,脸颊、脖颈、甚至锁骨以下的皮肤都瞬间变得滚烫无比,像被扔进了熔炉。

他猛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自己埋进地里,连纤细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羞赧的薄红。他完全不敢再看谢厌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巨响,几乎要挣脱束缚蹦出来。

那低沉的声音,那话语里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和撩拨,像带着高压电流,窜遍他的全身,让他手脚发软,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剥夺殆尽。

他……他是什么意思?是开玩笑吗?是男生之间常见的、无心的调侃?还是……还是那种他隐约感觉到,却一直不敢深想、不敢确认的……那种意味?

谢厌庭看着眼前几乎要缩成一团、连发梢都透着极致羞窘和无措的时羡,那通红的耳朵在夕阳的金红光芒下显得格外诱人,像某种邀请,让他心底某种隐秘的渴望疯狂滋长。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一种混合着罪恶感和巨大满足的情绪在胸腔里激烈地翻涌、碰撞。他好像……把他吓到了。

但这过于直白、过于剧烈的反应,又让他忍不住为这独一无二、只为他展现的羞赧而感到隐秘的、巨大的欢喜。

他试探性地、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轻轻碰了一下时羡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背。

指尖传来的肌肤触感,温热、细腻,带着轻微的颤栗。

时羡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那动作只进行到一半,便僵住了。最终,他没有立刻躲开,任由那一点点接触的面积,像着火一般,灼烧着他的皮肤和神经。

这细微的、近乎默许的回应,如同最有效的鼓励,瞬间击溃了谢厌庭所有的犹豫和克制。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蜜糖里。

羡宝这反应……

好像兔子……

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这只敏感又容易受惊的兔子,需要时间和耐心。

“走吧,”他最终只是克制的,用指尖在那片发烫的肌肤上极其短暂地、若有似无地蹭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亲昵称呼和暧昧低语都只是时羡的幻觉。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回教室拿书包。”

时羡依旧低着头,耳根那浓艳的红晕丝毫未退,反而因为刚才那一下触碰有加深的趋势,脸颊也烫得厉害。

他依言迈开了脚步,只是步伐有些凌乱,差点同手同脚,暴露了内心远未平息的惊涛骇浪。

他不敢看谢厌庭,所有的感官却都无比清晰地、高度聚焦在身旁这个仅仅半步之遥的人身上,聚焦在刚才被触碰过、此刻还残留着奇异触感的手背,聚焦在那句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反复回响的“羡宝”和“和你的耳朵一样”上。

那堵他一直赖以生存、用以隔绝外界、保护自己的心墙,在这一声猝不及防的亲昵称呼和那句带着灼热气息的暧昧低语面前,轰然倒塌,碎成了齑粉,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不是缓慢的融化,是彻底的、瞬间的土崩瓦解。

暖流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阻碍,汹涌地,彻底地,将他淹没。而这一次,暖流之中,还夹杂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令人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却又忍不住悄悄沉溺、甚至生出一丝隐秘渴望的……悸动。

前路似乎因为这种陌生的情愫而变得模糊不清,充满了不确定性,却又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这个带给他温暖、信任、以及此刻这般翻天覆地心情的人,而充满了未知的、让人害怕又隐隐期待、心跳加速的可能性。

林荫道的尽头,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留下漫天瑰丽的霞光,如同他们此刻都无法平静的、染满了绯色的心绪。

好困[熊猫头]以后再也不闲着没事改草稿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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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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