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赔礼

“泉儿,泉儿你开门哪!朕知道错了,让朕进去道歉好不好?”明帝站在殿门外低声喊,她的声音不敢太大,怕把周边的人都给惊动了,可是冷清泉自把她推出门外,就说什么也不肯开门了。明帝知道这次自己把玩笑闹大了,低声下气地在门外赔不是。然而她越道歉,冷清泉心里头就越难过。

冷清泉睡到后半夜从梦中惊醒,又与明帝搏斗一番,被逼到墙角的时候,更是想要以死拒辱,发现是明帝又惊又气,短短两刻钟,情绪急剧起伏,此时犹且镇定不下来,听到明帝的哄劝,越发觉得自己委屈。

大半夜的被自己妻主调戏,这算什么事啊?传出去,知道的说是明帝爱与他玩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做了什么事,勾引得最近都不翻牌子的明帝跳窗相见。

冷清泉背靠着门扇,哭得哽哽咽咽。

明帝在殿门外面,听见哭声,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拍着门扇喊人:“泉儿,朕就是开个玩笑。是朕没分寸了,你别一直哭啊,放朕进去给你道歉好不好?”

她就开个玩笑,他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冷清泉瞬间心灰意冷,很为自己不值。他止住哭声,淡淡地对明帝道:“陛下回去吧,臣侍今个儿不想见驾。”说完了,他也不再在门口待着,自往内殿去,啪的一声,把内殿的门也给关上了。

“泉儿,泉儿!”明帝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急得大喊,额头上都冒了汗。

冷清泉不再理会她,自往榻上盘腿坐着。

此时冷清泉的侍儿廉儿几个都已经听到动静从后院和厢房中陆续走出来,他们齐齐整整地站在台阶下面,等着冷清泉开门。见冷清泉毫无开门的意思,几个侍儿怕惹怒明帝,便推廉儿上去劝架。廉儿猜测冷清泉进了内殿,在前头喊,冷清泉未必能听见,便绕到后墙立在窗户下面,这个窗户就是明帝前面跳进来的那个,此时已被冷清泉彻底关上。

“主子,奴才不知道圣上怎么惹着您了,可是您就算是同圣上闹气,也得换个日子啊,今个儿是皇后主子的千秋节。知道的说是圣上气着您了,不知道的,岂不以为您在同皇后主子过不去吗?那些个小人,没事还要搅起浪来呢,您自己把把柄往人家手中递吗?主子,这半年来,您在皇后主子跟前赔了多少小心,全要毁在今日吗?”

廉儿是个极聪慧的男儿,很知道冷清泉在意什么,哪痛往哪刺。

冷清泉一下子就被点醒了。是呀,廉儿说得对,他在安澜跟前伏小做低,忍耐了多少委屈,才换来了安澜一个好脸色,岂能毁在今日之事上?

况且今日之事,他便是再委屈,也无法同别人讲。他就算是闹气闹死了,别人还以为是他气性大不懂事呢。

“主子,您不为自己,也为公主想想啊,公主还小,经不得事情啊。”廉儿见他没有反应,恐他仍旧在赌气,话说得越发急切。

冷清泉的泪水一下子掉了下来,他腾地一下跨下床榻,几步迈到外殿,唰啦一声抽出门栓,把殿门打开了。

明帝犹在用力拍打门扇,不妨他忽然打开了门,一个收不住脚,就往房里栽去,正撞到冷清泉怀里。

这下那几个在外面候着的侍儿都松了口气,一起拍手笑起来,“好了,好了,主子总算是同圣上和好了。”

明帝听见了,恐冷清泉再次把她推出去,索性老了老脸皮,一把环住冷清泉的腰身,在人的耳边哼哼道:“天都快亮了,宝贝泉儿就让朕进去吧。”

冷清泉扫了一眼台阶下的侍儿们,知道这会子不能再同明帝闹气了,他用力一甩,把明帝往殿里带,而后长臂一伸,把殿门再次关上。关上之后,还不忘告诫侍儿,“全都给本宫睡觉去,看什么看?”

侍儿们笑嘻嘻地各自散去,离天亮还有那么一会儿呢,今个儿是皇后的千秋节,他们这些做侍儿的,从早上开始就有的忙,这会子赶紧去补觉才是最要紧的。

明帝进来之后,想着今个儿不好生赔个礼,怕是这事难完。她不待冷清泉说什么,就走上前去,认认真真地抱着他,柔声道歉:“宝贝,是朕行事欠妥,朕知道错了,下回绝不这么着了,宝贝别生气了好不好?”

离得近,她瞧见冷清泉清俏的脸颊上全是泪痕,心里又疼又愧疚,揽着人的肩膀往床榻上坐,诚心诚意地道:“把泉儿气成这样,朕始料未及,朕真的很后悔了,宝贝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冷清泉摇了摇头,语气缥缈,“臣侍不敢生陛下的气。”

明帝哪里能信?笑着吻他的侧脸,“朕知道啊,宝贝不敢生朕的气,可是宝贝敢生妻主的气。乖,别气啦。妻主给你赔不是。”

明帝说着话就站了起来,向着他抱了抱拳头,又略躬了躬身体,调皮地笑道:“宝贝泉儿,你家妻主一时兴起瞎作闹,委屈了宝贝,宝贝看她这阵子忙傻了的份上,就担待她些吧。”

她最近是有些忙,朝政需要处置,后宫需要宠幸,却也没到忙傻了的地步,这么说纯粹是为了给自己台阶。

冷清泉却是信以为真。他想着她这阵子既要照顾沈知柔,又要照顾有孕的顾琼,忙得团团转,连牌子都不翻了,却肯记着他,深夜里过来看他,很是不容易了,他揪着她的错处不放,倒有些不够体贴了。

冷清泉站起身来,下得榻去,向着明帝屈膝行礼,“是臣侍较真了。”

明帝吓了一跳,她家泉儿也太好哄了,今天的事情有股子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从泉儿意料之外的贞烈,到泉儿发脾气又莫名好哄,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但她也不敢深问,怕重新勾起冷清泉的委屈来,那今日可就没完没了了,她天亮了还得上朝呢,哪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细细地磨?当下她只敢抱着冷清泉说些有的没的,什么他身上好香好好闻,与芳华永驻坊以往研制的水状香味道都不同,是从哪里得的新香?什么她上次送的珠串,他只在生日的时候戴过一回,是不喜欢吗?要是喜欢,这次皇后的生日宴上,他也要戴着才好。什么舞荷园的荷花开得好美,等后天休沐,她带他去逛园子好不好?

她这样子温言絮语,冷清泉那颗失望到寒凉的心就渐渐地温缓过来了,他想他的确不应当同她计较,她素日里再温柔体贴,可终究是女子,又是个皇帝,指望她能设身处地为他想,是很难的,只要不是故意折辱他,也就罢了。

他这样子想明白了之后,身体就不再僵硬,主动地偎在她肩头。

明帝心头一跳,不大敢确定,试探着解他的中衣。他这中衣还是方才把明帝赶出殿去的时候急急慌慌地抓了一件披在身上的,所有的系带都没来得及系,这正方便了明帝。

明帝觑着冷清泉的脸色,小心地把握速度,待把中衣全除去了,冷清泉也没有制止她的意思,她便放心大胆下来,想着床头吵架床尾和,她好生宠一下,也能让他心里舒坦些。

冷清泉在枕席之间向来是不拿乔的,既决定不生她的气,那自然就不会摆脸色冷淡她。只是心里多少介意之前那些侍儿们的话,不敢主动缠她。她主动宠他,那他是绝不会拒绝的。

这场温柔的赔礼直到天光见亮方才完成。明帝一夜未眠,到此时便有些乏了。冷清泉瞧出她困倦了,便劝她好歹眯一会儿,不必担心上朝迟误,他会帮她看着时辰。

明帝从善如流,愣是在常朝开始之前又睡了两三刻钟。醒来之后,冷清泉早已给她备好了朝服早膳,一边指挥侍儿们伺候她净面梳发,一边亲自服侍她穿戴凤袍凤冠,末了还拣容易下咽又比较饱腹的肉食好歹喂了她两口。

“泉儿贤惠,”明帝匆匆去上朝,临走之前不忘嘱咐人,“泉儿也睡会儿,不睡的话,朕会心疼的。”

她会心疼么?他不知道。但他的确不能直接去安澜那边,他经了这么一番折腾,脸上既有泪痕又有黑眼圈,身上也有痕迹,他得洗个澡,再稍微睡一会儿,恢复恢复精气神,之后去见皇后才算不失礼。

安澜今年的生日宴没有像往年那般摆在御花园的丽正殿,一来今年是安澜三十岁的整生日,明帝的意思,这样的生日得有正式的庆祝,丽正殿不大适合;二来安澜想起去岁在丽正殿,女儿奕辰逗哄徐家小公子最终导致薛恺悦同他拌嘴,两个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闲气,便觉得那丽正殿不大吉庆,今年就不乐意去了。

如此,内侍省提前好些天便把生日宴定在了蕊珠殿。

蕊珠殿虽然四周都有看棚,中间也有表演用的高台,但其实本身地方不大,也没什么景致,而且朝廷这几年的庆典,凡在宫内的,几乎都设在蕊珠殿,京城的贵夫们对蕊珠殿都是极熟悉的。像岳晔和陈语和,一听说今年的千秋节宴席设在蕊珠殿,就都不急着过来了。

梁子鸣和颜可心也打算到午时前才来,毕竟天气这么闷热,到那没有风景的殿廷坐着,去得早了也怪没意思的。

外命夫们尚且不急着过来,宫里的君卿就更不着急。

薛恺悦到达蕊珠殿的时候,举目四顾,只看见了嘉君董云飞一个。

“其他人呢?怎得只有你?”

董云飞打量了一眼他身后,“我不知道,我也刚来,哥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持盈呢?”

薛恺悦走到董云飞旁边的位子上坐下,“盈儿还睡着呢,这会儿没人,我正好同你说件事。”

“啥事啊哥?”董云飞正嫌一个人坐着无聊,见他这么说,赶忙问他。

薛恺悦把自己昨晚练剑遇到了一只狸猫的话讲了一下,没等他说完,董云飞就十分肯定地对他言道:“哥,那黑影肯定不是猫。”

薛恺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今儿早上醒来也觉得不是猫。”他讲出自己的判断,同董云飞的互相印证,“猫的体重很轻,个头也小,就算是能在树梢间弄出动静,那点动静,也不应被隔那么远的我看到。”

“对,而且哥你说那小猫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就必然不是原先你瞧见黑影的位置,那个位置上另有蹊跷。”

“可是不是猫的话,难道是贼人?外墙那么高,贼人怎么进来的?”

董云飞大胆猜想,“也许是个潜伏的贼人,夜间出没是在查看路径。哥,咱也别瞎猜,他敢出来查看,咱就敢半路设伏,敢来皇宫踩点,他就得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

薛恺悦很是认可,信心满满地道:“好,晚上咱们兄弟联手,必能捉住这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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