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筠进了候车厅,这里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同样是喧闹,外面的声音能通过空旷的上方消散;而这里的声音只能挤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地在耳边循环。
直至深夜人群散去。
所幸,来得时间很巧。她听见广播里提到了自己要搭乘的那辆高铁即将发车。
找出身份证,排队进站。前面人已经很多,她排在一个年轻女孩的后面,安静等待。
长长的队伍里,多数人都在低头看手机,少部分认识的人挤在一起聊天,间或响起孩子的哭闹声。
好在,队伍前进的不慢,没几分钟,她顺利进了站。
“等一下。”外面有个年青男人对着进站人群喊了一句。
除了夏筠,好几个人都回了头。
“是不是在叫你?”走在夏筠前面的年轻女孩也回了头,见喊人的是个很帅气的男人,两眼放光,发现对方似乎是想喊后边这位漂亮小姐姐,好心提醒一句。
夏筠回了头,远远见一个男人在那里招手,因为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长相:“不认识,应该不是叫我。”
拖着行李箱跟着队伍上上下下,进到站台。根据车票上的车厢和座位号,顺利找到了位置。
她定的是普通票,原本想选靠窗的位置,时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也好打发六个小时的路程,总不能连续睡几个小时的觉。
回南城是临时决定的,选票的时候靠窗的好位置已经卖完,普通座又只剩下几个座位,只好选了双人座中靠通道的座位。至少比三人座要好得多。
她的东西也不多,早几天前该送的都送了,该卖的也卖了,只剩下些常穿的衣服和一台电脑。
这两天都在外堂食或者吃方便面。迟迟没下决心走,内心深处对临城也有些割舍不下。
大学四年在这里度过,毕业后在这里工作,如果不是遇到那件事,也许会继续留下来。
这是第二个她熟悉的城市。
“不好意思啊。”一个女声中断了她的思绪,是旁边座位的主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
“没事。”夏筠侧了侧身,让出足够的空间,方便她抱着孩子又拖着行李箱进来。
她把行李箱放置在自己座位的前方。幸好这排位置前边没有人,靠近开水处,她抱孩子坐下后,也不会显得狭窄。
“我定这位置就是为了方便带孩子。”她边哄孩子边对夏筠笑着说,“他太好动了。”
夏筠不知道怎么回复,以前和同事也不怎么畅聊,通常只说工作内容或者到点吃什么。至于孩子,她知之甚少,为了不尴尬,只能微笑以对。
显然对方也不是自来熟,也没有和她深聊的打算,说完这一句,开始哄怀里的孩子。
或许是第一次出远门,周围都是陌生人,小孩子比较认生,他有些害怕,躲在妈妈的怀里偷窥四周的环境,碰到夏筠看过去的目光,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夏筠朝他笑笑。
小男孩还是定定地看着她。
夏筠第一次领悟到为什么说小孩子的眼睛是最清澈的,那里除了对世界的好奇,暂时什么都没有。
小男孩看了她许久,直到妈妈用一包软软的山楂片吸引开。
夏筠瞧了眼手机,离发车时间还有三分钟,列车员站在门口张望,看还有没有人。
“快点,要发车了。”列车员忽然对远处喊了一声。
车上有人抬头看过去,也有人依旧沉浸在手机里。
夏筠将随身的黑色双肩包取下来放在腿上,随意抬眼望过去。
在最后一分钟,一个男人迈着长腿迅速地跨进了车里。
列车员负责地扶了他一把,以免他惯性摔倒:“你可真会赶时间。”说完,在对讲机说了一句,车门瞬间自动锁紧。
“谢谢。”男人笑着道谢。
一直注意动静的乘客对最后一个上车的旅客行注目礼,发现这男人长得不仅很帅,穿着还十分显眼,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年轻一些的女孩,已经和同伴窃窃私语:“长得好像明星嘞。”
“真的。”
“快找自己的位置坐下。”列车员关好门,发现男人还站在原地。
韩拓一上车,抬头见到了他想找的那个女孩,就在离自己两三步外,可对方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只看了一眼,便只顾翻着自己的包。
“怎么不动啊?”列车员问韩拓。
韩拓收回目光,笑道:“不知道我的座位在哪里?”
“看看你的票。”
韩拓拿出买的票。
“商务座,不在这节车厢,在前边,我带你去。”
“好,谢谢。”韩拓最后回看一眼,跟着列车员往前去了。
高铁发车了。车上挺安静,即便有人看电视、视频,音量也调到极小,还有人带上耳机。
夏筠靠在背椅上,歪头看向窗外,余光瞥见旁边的小孩子窝在妈妈怀里睡得正香。
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往后退去,那些房子、街道在渐渐远离。
在临城六年,上学时不爱交际,很少出去玩,工作了也是每天两点一线,算起来熟悉的地方也不过几个而已。
到真正离开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舍。
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吧。
到南城后,肯定先换车去看望外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辞职的事,或者不要告诉她,免得她担心生气。
胡思乱想间,困意上涌,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
夏筠是被尖细的哭闹声吵醒的。
她摸过手机扫了眼,离发车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刚刚熟睡的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后极不安分,像似没睡好,在闹脾气。
无论妈妈怎么安抚,他嘴里总是哭喊着要回家。
“他怎么了?不舒服吗?”夏筠问。
“应该不是,摸着额头是正常的,可能在家睡习惯了,车上还是不怎么舒服。”孩子的妈妈显然是第一次带他出远门,没什么经验,见半天哄不好,在开着空调的车里硬生生急出一鼻子热汗。
“是不是饿了?”夏筠猜测。
“不是。”女人摇头,“睡前刚吃过的。”
夏筠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对孩子不怎么了解,完全帮不上忙。
孩子的哭闹声回荡在整节车厢,自然引起了其他旅客的不满。有的人仅仅只是略带不满皱着眉,用目光指责女人。
口直心快的乘客已经开口责怪了:“有没有公德心啊,这么吵让人怎么休息!”
“是啊。”
“就是。”有人附和。
女人脸色难看,加上孩子半天没哄好,心里也着急,说话便也不平和:“对不起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说完,接着哄孩子。
也许是因为双方的神态语气都过于生硬,小孩子敏锐察觉了,反而哭得更凶。
“你还有理了?乘务员!”一个女乘客暴躁地站起来大喊一声,“你们管不管!还让不让人休息!”
有好事者探头看向前方,等列车员过来,看事情要怎么处理。远远走来一个人,却不是乘务员。
是一个肩宽腿长的年青男人,蓝白条纹宽松短袖T恤,黑色阔腿裤,红白相间的复古休闲鞋,左手手腕戴着块表,右手食指戴个银色镂空戒指。
是最后上车的那个年青英俊的男人。
他平平常常地走过来,硬将普通车间过道走出了t台模特走秀的荒谬感。
短短一段距离,路过的乘客都在回头看他,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拍视频。他也不在意,噙着微笑很快来到夏筠所在的车厢。
只扫了眼哭闹的孩子,着急的母亲,怒目而斥的女乘客,心里便有了几分明白。
“大家别生气。”韩拓笑着劝解,“气大伤身,有什么事好好说,好好解决。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拥有一个好心情。”
这番话在夏筠看来其实没什么说服力,她以为就算对方不再高声呵斥,至少也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哪知道结局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刚才还暴躁的女乘客,见了这人忽然变幻了一张脸,变得平顺温和起来:“我也不想为难她,都理解一个人带孩子难,可是也不能太吵啊,我凌晨三点睡的,只睡了四个小时,就指望在车上补补觉。”
“熬夜工作确实也辛苦。”韩拓脸上充满了理解,“你看这样吧,再给这位女士一点时间,要是还不能哄好孩子,再想别的办法。”
女乘客听到对方能理解自己的辛苦,心里颇为高兴:“行吧,也免得有人说我苛刻。”
“怎么会说你苛刻?”韩拓笑着退到夏筠身边,“一看就是人美心善的。”
听到‘人美心善’,别说女乘客收了怒气坐下,就连那些原本脸有薄怒的人也收敛了。
韩拓退到座位前,先是暗中睇了眼夏筠。
对方正侧头看着那位着急的母亲。
“谢谢你啊。”孩子的母亲边哄人边对韩拓道谢。
“没事。”韩拓单腿蹲在地上,抬眸的瞬间,正好和夏筠望过去的目光相接。
他微扬唇角,朝夏筠笑了笑。
夏筠粗粗看他一眼移开视线。
韩拓食指蹭了蹭鼻尖,朝哭闹的孩子摊开右手,宽大的掌心里躺着一个会发光的小玩具。
小孩立刻被这玩具吸引住了,却仍没放弃哭泣,只是声音明显小了点。
“想不想要?”韩拓笑着问他。
小孩哭着点头。
“如果不哭的话就送给你。”韩拓指了指玩具,“如果继续哭,玩具会被收走。”
小孩似懂非懂点点头,抽噎两声,渐渐止了哭声,唯有两行清泪还挂在眼睛下。
他妈妈连忙给他擦干净。
韩拓将玩具小心塞进他手里,“拿好了。”
小孩得了玩具,一时新鲜忘记了哭闹。
“谢谢你!”女人再次感谢,“什么都记得带了,就是忘了带他的玩具,我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韩拓站起来,半响,望着女人道:“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女人问。
“是这样的,不如……”韩拓瞥了眼夏筠,“和我换座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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