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清晨，骄阳披着橙红，拉长了天空线，暑气辗转隐约要掩盖丝丝清凉的晨风。
一辆白色奔驰凭借其霸气侧漏的内置及牛逼哄哄的涡轮增压在宽阔的马路上畅通无阻，车速表的指针在将罚不罚间徘徊，唯有后挡风玻璃处放的粉红豹留下残影。
本应是早安。
车内母女俩正凌乱。
墨壬低垂着眼，尽量稳住重心在风中颤颤巍巍地剥茶叶蛋，时不时抬起胳膊捋一下被风吹起来挡住视线的马尾。
林祎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往后顺着自己被风带到飞起的长发，嘴角微勾，红灯协会会员林女士对一路的绿灯相当满意，此时巴不得抱着方向盘猛嘬两口，一个激动又踩下油门拐了个弯。
“稍微……稳着点。”墨壬一口蛋白差点往鼻孔塞。
“你不是要迟到了吗，坐好就行。”林祎桃花眼上挑，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猛踩油门往前冲，墨壬抓紧安全带，早餐盒里的蛋黄被捏得稀碎。
五分钟后，大奔在一中门口稳稳停住，林女士心情十分美妙地抬手给自家闺女顺毛。
墨壬利落地拆开牛奶包装袋猛吸了一大口，又慌慌张张把剩下的半瓶往旁边一塞，吭哧吭哧开车门往学校里冲。
“你饱了？”林祎嘬着剩下半瓶牛奶落下副驾驶窗户。
“下个星期来接我啊。”墨壬头也不回往后招手。
“知道，你——这捏稀烂给谁吃的！？！”林女士看着满盒子碎蛋黄想啃人。
-
墨壬摸着教学楼狗爬上二楼，弯着腰摸到高一九班后门钻了进去，她抬眼往讲台瞄，见老师还没来就直起腰，喘着粗气把书包往后排空桌上一甩，大大方方坐下来。
前排的展昊和安筱听到动静，双双回头盯着她。
“我和庄子在桥上多赏了会儿鱼。”墨壬把睡过头了说的清新脱俗。
“早知你要来，我便来的更晚些。”展昊拿着张纸巾嘤嘤嘤。
墨壬不睬他，自顾自脱了校服外套，随手拿了个本子扇风，她靠窗坐，玻璃窗反光衬得那双黑瞳明亮水润，她回过头，盯着自己身边的空位，随口道：“这谁？”
“不清楚，昨天班上带你就两个人没来，空出来两个位，班主任说后面还要微调。”展昊侧过身捏着同桌的发圈。
“女生？”
“好像是男生。”
“也说是生病，好像是骨折了？”安筱一手抢回发圈，顺手从包里拿出两袋纯果汁软糖甩到后面。
墨壬乐颠颠地把东西往书桌塞，展昊当即伸手去抢，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手往书桌掏，墨壬手快，双手揪鸡毛一样抓住展昊的头发往上拽，硬生生把人给推了回去。
“卧槽她有两袋！”展耗子捂着头低声撕吼鬼叫。
两个姑娘都不理他，边扇风边收拾东西。学校还没发书，部分学生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还有一部分在和熟人或是军训时认识的人小声交谈。
学生嘛，即使一起军训过一段时间，但刚开始多少会内敛一点。
墨壬嫌展昊丢脸，就偏头往窗户外看，盯着楼下开得稀疏的玉兰树，在繁密浓荫中几朵白色玉兰花显得弥足珍贵。
盯了一会儿墨壬左手撑头发着呆，双眼失去焦距盯着那几抹白。
带着丝丝凉气的风吹过，玉兰树发出簌簌的响声，整个年级有些闹哄哄的，一人从树下不急不慢地走过，上了二楼。
黑色的脑袋从眼前飘过，墨壬愣了一会，又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下意识往楼下瞅了一眼，啥也没有，当即回头看向班门口，有一人正站在后门。
接近一米八的个头，皮肤白皙，此时抬眼四处扫视，与转过身来的墨壬视线相撞。
男生眯了眯眼，往班上唯一的空位走去。墨壬及时收回视线，连人带椅往里面挪了挪，收回自己自从来到刚才一直抻到别人位上嚣张至极的腿，捏了捏耳垂，语气平淡，主动与坐到旁边的人打招呼：“你好。”
“你好。”对方轻点头，语气同样平淡。
嗓音低低的，像是沾上了清晨的湿气，有几分微凉。
墨壬又趴到桌上，手指轻敲桌面，微眯眼用余光打量对方。
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虽然是单眼皮，但侧面看去睫毛纤长浓密，此时男生正在往书桌里放书包，短袖校服下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动作微微隆起，修长的双手，右手手背上的青筋凸显。
不过左手手掌至小臂处，缠着黑色固定护腕，想来就是受伤的地方了。
墨壬默默地侧过头，收回了视线。
她觉得这样打量别人没啥礼貌。
但……她控不住自己的眼珠子。
白添秋暑假胳膊受伤，报名的时候人露了个面也就走了，军训自然也就没有参加，所以班上大部分人对他没什么印象。
因此自他进班开始，哪怕是从后门进来，出众的外貌也吸引了一部分人，除了先前聊天的人，还有胆大的学生回头瞄一眼。
不明所以的展耗子回头想接着找墨壬耍，结果一回头就不小心和对方来了个深情对视，一下子没忍住惊呼出声：“卧唔！”及时被安筱捂住嘴硬生生拽了回去。
本人还没啥反应，旁边趴在桌子上的人先乐了，墨壬笑展昊像那个被捂住嘴乱嚎的二哈，最终没忍住转过头来看看同桌。
男生被有些密集的目光盯得不太舒服，面上还是进来时那副冷淡模样，抬起手按了按后颈，小幅度的活动着脖子，歪头就对上墨壬的双眼。
一双水亮亮的桃花眼呈着浅浅笑意正看着自己。
白添秋顿了一下，明显感觉到自身不太对劲。
大动脉非常明显地突突了几下。
两人同时张嘴想说些什么，有人敲了敲讲台，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讲台上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微抿嘴唇，看向台下时神情稍稍严肃，班上瞬间安静下来。
昂是班主任进来了，墨壬心里神戳戳的。
陆曹湘板着脸准备点名，再就是招呼学生去搬书。
“安筱。”
“到。”
“刘俟洋。”
“到。”
墨壬敛笑爬起来坐好，白添秋也转过头，使劲捏了捏后颈，正心想自己刚准备说些什么来着，这时旁边的人往自己这边微微倾斜，保持合适且礼貌的距离，脸却还是直视前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叫墨壬。”
墨仁……仁慈的仁？白添秋想了想打算礼尚往来：“我——”
“白添秋。”
“……到。”白添秋噎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奈，抬眼看见墨壬撑着下巴捂着嘴，对着自己笑盈盈地点头。
白添秋知道她在笑，半响无语就面向讲台来，在他人看来自始至终都是一张冷淡脸。
点完名后，几个男生以刘俟洋为首跟在老师后面，其他人也跟着往图书馆方向走，墨壬和安筱走在一起晃悠着。
“你那同位长得挺好看的。”安筱悄咪咪道。
“嗯，感觉人应该也挺好玩的。”墨壬嘿嘿一笑。
“……他不是一直板着个脸在？”
“还好吧。”说着墨壬看了一眼前面的男生，目光集中在那挺直的背影，墨壬脑子里一闪而过对方无奈的样子。
莫名觉得好笑，抿了抿嘴拉着安筱避过往来的学生，语气淡淡道：“好相处就行。”
“谁？讲啥八卦呢？”俩人刚到门口就看见展昊已经抱着一大摞教材出来了，够着个头凑过来听墙角。
“夸你帅。”
“夸你好看。”
展昊咯咯笑得无比猥琐，屁颠颠地往回走，接过她俩手里的书屁颠颠地往回走。
领了书整理完，后面就是班主任强调各事项与选班委，决定先选出自己授课的物理课代表。
对于这位班主任，哪怕是军训过后，班上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心里有怯意，一时有意愿的也犹豫了下，就在一些人内心天人交战期间。
而陆曹湘已经做好决定：“按照你们的中考成绩的话，那先暂定由白添秋同学来担当可以吗？”
墨壬有点好奇，因为班主任点到名后，是相当准确地找到了她同位的位置，而白添秋也只是回答“可以”俩字，不少人顺着声音才往后排看去。
白添秋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站起来上身微欠，面上淡淡的道：“请多包涵。”随后在班上不轻不重的掌声中淡定坐下，低头在桌下耍手机。
墨壬在一旁，自始至终也只是指尖轻叩桌面，她没再关注后面的选举，只是撑着脑袋瞄了同位一眼，看见那张依旧冷淡的侧脸，抿了抿嘴朝窗外放了会儿呆，然后……
然后她睡着了。
还是最后一节课安筱给她晃醒的，只能说心大，刚开学第一天只是整天的自习，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睡着了，何况军训七天自己最后三天还请假没来。
说一点不慌那是假的。
墨壬被一路拉到食堂，打饭时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太自在，睡了一上午不知道那班主任比板砖还板正一样的脸什么反应。
迷糊中听到安筱说上午在自习，迷糊中回寝室收拾下冲了个澡，躺床上准备午休。
墨壬瞪着个大眼盯着自己的蚊帐顶，脑中一闪而过自己的同位，想起对方就在自己旁边玩手机或是看书，而自己毫无形象一觉睡到饭点直接被人拖去吃饭了。
好样的。
墨壬有点臊，但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犯困。
行吧吃多了又顶着了，墨壬从内心唾弃自己的猪生。
迷糊中下铺的安筱踹了自己床板喊自己定闹铃。
“你手机呢？”墨壬痛苦翻身。
“忘带了，你麻溜点。”安筱淡定闭眼。
于是只能强撑着眼皮来拿着手机随便扒拉几下，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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