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辞拎着保温盒走到医院值班室，坐在里面正吃午饭的护士看到他就笑了起来。
“又来给你爸送饭？小辞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家那个混小子在你这个年纪别说听爸妈的话，连爸妈的脸看到了都要不耐烦，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省心了。”
“裴医生刚去住院部查房了，估计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他在长辈面前一向表现的温和有礼，笑着说了声知道了，顺手把保温盒放在桌上。
值班室外出现东西推倒在地的碎裂声，紧接着吵闹声传来。
中年女性的声音威严，难掩怒意。“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拿着摄像机乱拍的地方，住院部那么多病人，你们的行为很影响病人休息！再不离开，我要报警了！”
裴辞听出来那是他爸同事林姨的声音，同为脑科医生，经常被爸爸带到医院来的他从小见到的林姨面对不听医嘱的病人和家属态度严厉，却很少有发这么大脾气的时候，他下意识想去看看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站起身就看到林姨沉着脸推开值班室门，走廊外不远处，装着摄像机的三角架倒在地上，两个男人站在旁边面对医院保安点头哈腰道歉。
“又逮到了一批？这都是这个月第几次了。”休息室里的护士见林医生走进来，问了一句。
“都快七八波人了，啧，这群人真是闲的，和蟑螂一样赶都赶不走，也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消息。”林医生接了杯热水，看到坐在值班室的裴辞，紧缩的眉头松了松。“小辞今天也来了。”
裴辞点了点头。“林姨好。”他还是放心不下外面的吵闹，问了一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一群娱记狗仔，他们不晓得从哪得来的病人消息，知道有个明星在这住院，这几天疯了似的往医院钻，就想拍个大新闻。”
“明星？”
“对，好像还挺有名。”
“何止有名，那可是影后呢。”护士插了一嘴，“她演的电影电视剧我年轻时可喜欢了，前几天还在重温呢。”
“生病而已，至于有这么多人关注吗？”
“不是简单的生病，精神分裂症，还挺严重的。”护士明显对这件事了解的很详细。“十多年前她拿影后没多久，就宣布结婚退圈了，这几年都没什么消息，现在据说是发现丈夫婚内出轨导致病情加重，那群狗仔可不像苍蝇一样扑上来。”
“对了，她还有个儿子，都没出现在大众面前过，好像和你差不多大。”
护士越说越多，林医生咳了一声，表情有些不悦，“行了，也别多议论病人私事。”
护士很快地收了声，裴辞也沉默下来不再多问。
六月初的合川，天气已经有些燥热。
树影婆娑，细微的蝉鸣在校园角落响起。
芳菲有些懊恼的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好不容易在冬天白回来一点的皮肤，入夏还没一个月已经黑了一个度。
她调整了下头上的遮阳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目光瞥向旁边闲庭信步般走在路上，丝毫没有为阳光苦恼意思的林夏她有些气恼。
“你怎么就晒不黑呢？”她伸手捏了捏林夏脸颊，这人像不怕热一样还穿着长袖校服，皮肤苍白到像一片未来得及融化的雪。
林夏侧过脸笑了笑，“可能最近没熬夜了，作息正常后皮肤好了很多。”
“兼职都没有再做了吗？”
“对，开学的时候陈老师说的那个助学金，覆盖了学费和生活费，现在轻松多了。”
高一下学期刚开学不久，林夏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陈老师一脸神神秘秘，和她说有个海外企业决定资助她高中三年的所有开销，她惊喜之余有些困惑，十一中不止她一个家庭困难的学生，为什么这么珍贵的机会刚刚好落到她头上。
陈老师再三解释，是学校看她努力为她争取来的机会，并且这份助学金不要求她保持学名次，也不用像其他助学金一样定期写感谢信。林夏沉默了许久，问能不能见见这个企业负责人当面说声谢谢，陈老师却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说没必要。
“是好事啊！你可以不用那么累了，又要打工又要上学，还在高中呢就这么幸苦。”芳菲真心为林夏感到开心。“要是所有企业家都这么有爱心就好了。”
芳菲视线被遮阳帽也挡的结实，光顾着和林夏说话，险些撞到路人。林夏及时拉住她手腕，才避免了碰撞发生。
“这么怕晒，今天的篮球赛可以不去看的。”林夏望着穿着防晒衣戴着防晒帽，全副武装的芳菲摇了摇头。
芳菲吐了吐舌头，“那可不行，这都高一下学期了，也就这一个学期各种活动多一些。等到高二，除了校篮球队的成员，其他人可就没参联赛预选的机会了。”
“这么大的热闹，不看不行的。打篮球的那群人里，帅哥占比还是比较大的……对了，宋舒玉不也参加了吗，那小子平时阴暗的很，真上了赛场的时候还是有点子帅的。”
说到这她拍了拍林夏，“我真佩服你，你都教了他啥？上课也认真了，课余活动也参加了，上次考试就差没把裴辞挤到第三去，阴暗比爆改少年漫男主了这下。”
林夏看向远处的体育馆，人群乌泱往场馆走，都是来看这场预选赛的。她走在浓墨般绿色树影下，轻声说：“我和他约好了，毕业后去同一个大学。”
场馆里也是人挤人，芳菲拉着林夏赶到了同班女生提前占好的位置。
离比赛开始还有几分钟，场上选手已经到齐，一班的队员穿着统一的背心和短裤。
即使这样，宋舒玉依旧是人群里最耀眼的一个。
林夏眼睁睁看着芳菲倒吸一口气，双手围成喇叭状放在唇边，大声喊道：“宋舒玉！加油！你是……最帅的！”
嗓音不小，闹哄哄的场馆都静了一秒，场上选手纷纷往这声音方向望。
站在宋舒玉旁边的江波转过身，毫不客气地冲芳菲翻了个白眼，还没解气，又冲她比了个中指。
“妈的，这小妮子是来看球赛的吗？就光顾着看帅哥了是吧？咱们班这么多人站在这呢，她说声一班加油也行啊，就给你一个人加油什么意思？”江波碎碎念。
林夏站在芳菲旁边，面对场馆里众人投来的惊诧目光涨红了脸，伸手想拉住激动的芳菲在座位上坐好。
宋舒玉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冲两人挥了挥手。
林夏不懂篮球赛规则，但也能看出这场比赛一班几乎是稳操胜券
宋舒玉比平时练球时要认真些，脸上依旧平淡，带球过人动作却迅捷有力，手臂和小腿肌肉线条流畅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随着一个个精准的投篮，场馆的气氛被推向最**。
预选赛和一班对上的二班几个队员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队里几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特长生，上学期校内的比赛轻轻松松地碾压了一班，这次预选赛前早就放下狠话，要给这群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一个厉害。
今天球场上毫无还手之力的却变成了他们。
“王哥，怎么办啊，这小子打法跟疯了似的，根本拿他没办法。”中场休息时，二班比分落后的队员拧开了瓶矿泉水，有些郁闷地问队长。
王守正是个暴脾气，喝完水后，狠狠地将空了的矿泉水瓶踢出了场外。“下半场，都给我盯着那小子打针对，今天就不能让他出这个风头。”
变故发生在中场休息结束，下半场开始前交换场地的时刻。
面对江波挤眉弄眼的挑衅，王守正感觉怒火蹭蹭往脑门上窜。
在看到云淡风轻的宋舒玉直直越过二班队员，连视线都不屑于落在他们身上一秒，面无表情地就要擦身而过时，这怒火达到了最高值。
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最近听到的流言蜚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笑一声。
“疯子生出的儿子，果然也是疯子，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裁判哨响，江波才发现宋舒玉还站在场中一动不动，他感到又着急又奇怪，连忙凑上去问什么情况。
宋舒玉抬眼看了下他，脸上表情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眸中黑沉沉一片，低气压到让人心惊。
眼看裁判快要不耐烦，江波心里着急想拉宋舒玉回他们半场。
宋舒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戏谑的弧度，残酷又平静。
转身，抬手，蓄力。
“咚！”
他手上的篮球结实地砸向背朝着他们的王守正后脑勺。
这一下力气很重，后脑勺本来就是个脆弱的地方，下一秒王守正捂着脑袋跪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场馆静了几秒，随后二班的队员率先反应了过来。
“操！你他妈什么意思！”
“这么砸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一班的队员没明白这变故怎么发生的，面对气势汹汹冲上来想揍宋舒玉的二班队员，他们还是下意识地想护住同班同学。
球场上几乎要演变成一场斗殴。
林夏坐在观众席上，没从这转变里回过神来，她双手冰凉，感觉浑身血液都要凝固。
她看着球场正中的少年，刚刚球场上的意气风发仿佛一场幻觉，他冷漠地站在那，面对伤者和质问的队员时神色冷漠，嘴角残酷笑容丝毫未减。
在这个有些燥热的初夏里，像场即将摧毁一切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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