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整整放了大半个小时才停歇,祁柠睁眼望着乌黑的天空,眼前、耳朵里似乎还残留着烟花燃烧的痕迹。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手腕的温热似乎也没有消失。
篝火晚会热闹是热闹,但人实在就太多了,三人退而其次在下川岛岛缘逛了一会,十分钟后又看见一艘停在岸边的轮渡。
剩下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三人索性乘船出岛。
晚上的气温比起白天要冷一些,轮船汽笛轰鸣,海风也肆意从衣领缝隙地席卷进来。
祁柠被吹得鼻子发红,打了好几个喷嚏,徐宴清将手中的休闲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这件衣服他旅行前就一直搭在手臂上,没见他穿过,现在披在了她身上。
理所当然得就好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一样。
开车回去的路上,连于飞都难得有些沉默,可能是应了那句“这次可能是我们仨最后一次出来玩了”,他难得有点矫情地说了句:“你走之前还能再过一次生日吗?”
徐宴清当时在给祁柠扭矿泉水瓶盖,指尖懒洋洋地一顿,低声笑道,“饶了我吧,飞哥。”
祁柠也是那会儿才知道徐宴清从来不过生日,于飞难得有一年做了人,亲手给他做了碗长寿面,把盐放成了辣椒粉。
祁柠后来想想也确实挺阴影的,换她也不愿意过生日了。
只不过刚听说这个事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他能尽心尽力给妹妹过生日,自己却从来不过呢?
-
距离开学还剩下十五天的时候,祁柠彻底结束了俱乐部的滑板课程。
离开之前她旁敲侧击地跟于飞敲出了徐宴清的生日日期。
八月二十八日。
二〇一七年的八月二十八日,刚好是七夕。
也是他的二十六岁生日。
祁柠短暂地报了一个烘培班,糕点师很尽责,每一步骤都教得很详细。
她很会做饭,几乎是没费什么劲头就上了手,她用心地设置了图案,一次一次的实验中,蛋糕做得越来越熟稔。
日历翻了一张又一张。
徐宴清也在这段时间里确认了他要去上安的消息。
离开的日期是九月五号,跟祁柠开学的日期撞在一起。
他们将要一起离开南宜。
在那八天里,祁柠晚上有空就会去酒吧找徐宴清,来的次数太多,偶尔来迟的时候,他也会调侃地指了指表:“今天迟了五分钟。”
祁柠喝着果汁,眼睛亮晶晶地学着他说话:“来早了又没有奖励。”
其实祁柠都能感觉到他好像知道什么,但他没提,她也就有点心机地赖皮下去。
她偶尔也会代替一下陈郁薇的职位,给他当挡箭牌,从一开始的慌乱紧张,到后面的从善如流的,甚至大胆到主动去挽他的臂弯,跟很多想要约他出去女生说:“我男朋友已经约我啦。”
完事了,还眉眼弯弯地回头冲着徐宴清笑,“这次够淡定了吧?”
徐宴清当时都给楞了一会,笑得有点无奈又束手无策,最后挺真诚实意地看着她,服气地夸奖她一句:“甘拜下风。”
好像已经混着够熟了,好像也是时候了。
可二十八号到来的那天,祁柠还是有点临阵退缩,她感觉,其实维持这样这样也挺好的。
再进一步,就是一场赌博。
没得知结果前,心情总是七上八下。
她在店里,紧张地甚至都做毁了一个蛋糕。到最后,还是强行灌了自己一大杯冷水,拍了拍脸蛋,才不太顺利地勉强做出个还算满意的蛋糕。
她拎着蛋糕走的时候,糕点师还顺手给她塞了一大束包好的玫瑰:“给男朋友做的吧?友情赠送,祝你们幸福。”
祁柠脸红红:“不是,我是去表白的。”
糕点师楞了下,又笑起来:“小姑娘这么漂亮,肯定可以成功的。”
那天是七夕,为男朋友做蛋糕的数不胜数,大街上,角落里,眼前,到处都有人接吻,女生手捧着鲜花,男生单膝跪地,有人在求婚,有人在表白。
有人成功,有人失败。
有人欢喜,有人悲哀。
祁柠的心情也跟着像过山车一样急转弯,紧张得心跳不规则,脑袋发昏。
她右手拎着蛋糕盒,左手捧着糕点师送给她的那束玫瑰,就这么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她竟然走了快半个小时。
她知道徐宴清下班的时间大概就在九点,她本来都算好了时间,能提前在他楼下等,没想到这一耽误,直接在路口边就撞上了。
来得太快,祁柠还没有准备好,脑子一片空白,有点下意识地背过手,将蛋糕盒子往后藏了藏,但蛋糕盒子太大,遮不住的同时反而把手中的玫瑰完全地暴露了出来。
祁柠突然有种自己是来求婚的错觉,她心说都这样了,你快说吧,早死早超生,但话语愣是卡在喉咙,最后脱口而出一句:“——买花吗?七夕打折。”
“……”
徐宴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又沉又平静,久到祁柠都以为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但其实,她也是真的不会撒谎,徐宴清最后还是好整以暇地笑着接了句:“多少钱啊?买光能不能让我们家小姑娘早点下班?”
他当时上衣穿的还是白衬衫,很服帖地贴着上身,他平常也喜欢穿这件,生日了也穿这件,平常得好像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
但祁柠知道,肯定有很多人跟他说生日快乐,肯定有女生拦住他给他送礼物,祁柠没做到第一个给祝福给他,却很有私心地想成为最后一个。
她鼓起勇气,小声说:“你的话,不要钱。”
“当然。”她补了一句,“如果你能顺便邀请我去你家坐坐,这个蛋糕也能送给你。”
小心思显而易见了。
徐宴清半张脸映在暗影里,喉结缓慢地滚了滚,话里仍然是带着笑,嗓音已然变轻,低低喃喃地说:“怎么听都还是我赚了。”
祁柠看着他,歪了下脑袋,很认真地说:“那你要好好珍惜,以后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低头闷笑了声。
月光清凌凌地洒下来,今天估计是两天聊天聊得最多的时候,回去路上什么都谈,聊她的专业,聊他的未来,聊北渡到上安到底有多远,聊到底是她的机票钱贵还是他的机票钱贵。
聊到最后都没有话题,徐宴清说她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医生的时候,祁柠干巴巴地回了句你以后也一定会个好明星。
很无厘头。
两人都笑了。
祁柠知道时间到了,客套话讲完了,过场走完了,她轻声喊他名字:“徐宴清。”
“嗯。”
祁柠说:“生日快乐。”
“谢谢。”
祁柠看了他一眼,紧张地说:“不拆蛋糕吗?”
徐宴清没多说什么,掌心搭在蛋糕盒上的彩色礼袋上,清瘦指尖一勾,仿佛也勾住了祁柠的忐忑的心。
彩带一拉一掉。
徐宴清低头,看到了蛋糕正中央的图案。
线条潦草却清晰,是两个火柴人。
男生抱着吉他慵懒的坐在台阶上,指尖轻轻拨动着琴弦,女生单脚踩着滑板在下面仰着头看他。
两人身旁还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树,天空漂浮着几片白云。
整个色调偏向蓝色,蛋糕做得很好看,能看出烘焙的人水平很高,心意足到完全不像是市面上销售的。
徐宴清目光静静地看着茶几上的蛋糕几秒,而后又落在她的脸上,目光直白又不收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点,点蜡烛吧。”
祁柠手忙脚乱地去插蜡烛点蜡烛,因为太过紧张,打火机的火焰还熄灭了好几次。
徐宴清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打火机,点亮蜡烛。祁柠头一偏,爬上沙发关了灯。
室内顿时暗了下来,唯有蜡烛的烛火微微摇曳着,气氛昏黄而柔和。
两人侧身对着光,眉眼的轮廓拢在光影里,在暗沉昏昧中各自对上目光。
然后各自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楼下有小孩在玩烟火,叽叽喳喳的童声里伴随着时断时续的烟火声,没有下川岛的盛大,很小声,霹雳啦啦一会很快又归于安静。
屋内安静又平和,蛋糕上的蜡烛缓慢燃烧着,光线影影绰绰,时间变得很慢,又像是永恒地停在了此刻。
祁柠紧张地攥紧指尖,看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睛,那些曾经退缩逃避的勇气在这一刻席卷而来,涌起她心底。
“……都到这了,那就随便说点什么。”心跳在加快,祁柠声音都在颤,却没有逃离他的眼睛,“我喝酒的那个晚上,其实我没怎么醉,我都听到了,我只是在装睡。”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祁柠耳根发热,说话也慢吞吞,红着脸闭上了眼睛承认,“我是,我是喜欢你。”
“……”
“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想你当,当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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