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热气蒸腾，锅里的菜和肉不知道熟了几轮，但谁都没有动筷子。空气里漂浮着丝丝缕缕的暧昧，直白得让人燥热。
男人看着她，微微低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靠近，又像是克制，眼里都是好整以暇的笑意。
祁柠总觉得眼前这人像是打开了什么封印，没皮没脸的话顺口就来。
热水顺着脖颈往上涌，她脸皮太薄，低着头干巴巴地问：“你怎么总是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徐宴清笑了声：“你都说了那么多次，我说一次都不行》”
“我什么时候说——”
话音途止。
祁柠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很早之前她喝了酒扑在他身上，胆大包天地说了句“我喜欢你三年了。”
“…………”
失策了。
一秒老实坐正身体，祁柠拿起筷子，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地继续吃东西。
徐宴清看着她，唇角莫名一弯，他手肘懒散地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将调料推到祁柠面前，眉梢微扬，还在故意逗她：“那男孩怎么追你的？”
祁柠一口饭差点噎在喉咙里，耳根烫到不行，又羞又恼：“你能不能别问了。”
“这不是第一次追人，没什么经验。”
徐宴清仿佛觉得理所当然，眉梢稍抬，慢条斯理地接着问：“能请教一下别人都是怎么追你的吗？”
“……”
祁柠装死。
徐宴清又自顾自地接了句：“好像跟你当众表白了？”
他还挺认真挺有礼貌地询问，“你是不是喜欢那种方式？”
祁柠有点招架不住，都吃不下去了，筷子一扔，羞恼得耳根都在烫：“徐宴清！”
“嗯。”他笑出声来，眉眼也跟着舒展开，尾音拖在空气里，勾着唇角，话里带着未散的笑意，明知故问地说，“怎么了。”
“……”
还！怎！么！了！
祁柠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他却不放过她，弯起唇角，像是故意般微微倾在她耳边，坏心眼地哄着：“跟我说说吧。”
“……”
“就一句。”
“……”
“嗯？”他磨着她，因为离得近，男人又低又轻的嗓音清晰传入耳边，气息烫得耳朵全都红了。
祁柠被他逼到没有办法，脸上热意不退，直接破罐子破摔地来了句，“——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又不熟！”
说完才发觉声音有点大，她好像凶徐宴清了。
“不熟。”
像是听到了什么愉悦的话，徐宴清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
-
吃过饭，祁柠脸热得不行，不知是因为汤太烫还是什么，反正这地儿她是待不下去了，一买完单就逃也似地往停车的地方走。
徐宴清跟在她身后，唇角弧度上扬，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上了车，小姑娘避他跟避猛虎似的，座位都只坐一半，蜷缩着靠着车窗，离他远远的。
徐宴清只是稍微偏头看他。
祁柠立刻捂着耳朵，看都不看他，嗓音崩溃：“你别跟我说话，我不听，我不听。”
“……”
车内安静了几秒。
驾驶位上的人手肘搭在车窗上，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放下手，咔哒一声摁开自己的安全带。
祁柠心脏颤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然压下一片重重的阴影。
旁边的人俯身靠过来，距离拉得很近，劲瘦白皙的手臂像是要将她搂住。
心脏在一瞬间跳得极快，祁柠忍不住后躲了躲，贴着座椅的后背，耳廓发烫，下意识攥住衣服边摆：“……干、干嘛呀。”
男人轻笑了一声。
极近的距离下，连他的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晰分明。周身被男人温热的气息萦绕，祁柠呼吸屏住。
相比她的紧张无措，徐宴清明显游刃有余，有条不紊地拉长安全带，啪嗒一声，在她眼前扣上。
“不让我说话。”他没有拉开距离，反而凑到她耳边，语气带着未散的笑意，“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
徐宴清抬眼看了她一下，忽然顿了下，唇角又勾起，指尖松散在挑起她的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故意凑近调侃：“怎么又脸红了。”
伴随着这话的落下。
祁柠世界倏忽间猛得炸开，热气顺着脖颈烫到耳尖，她手忙脚乱地拆开安全带，指尖搭在车门的开关，话都说不利索了：“系、系这么快干嘛，我还要下车帮美丽买东西。”
她逃似推开车门下车，脚步忽而一顿，女孩儿连耳根都是红的，没什么威慑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不准跟过来！”
——他也没说跟。
徐宴清的视线看着她走远，她还怕他不听话似的，一步三回头地看他一眼，跌跌撞撞地脸红得不像话。
他手肘重新搭回方向盘上，喉结上下缓慢滚动了一下，唇角弯起，蓦地，低声笑了下。
完了，好像逗过头了。
徐宴清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毫无诚意给人发了条“下次不说了行不行”，紧接着，又死性不改地发了句。
Q；【早点回来。】
Q：【你追求者在这里等你。】
咸柠七：【……】
咸柠七：【闭嘴.jpg】
咸柠七；【超凶：）】
徐宴清莫名笑了起来，在这时，车门处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他眼眸带着笑意地转过头去，看清人的一刻，神情瞬间淡了下来。
“怎么？看见我你不高兴啊？”
中年男人毫无顾忌坐进副驾驶，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衬衫，额角都是皱纹，因为面相太过和蔼，哪怕老了十几年，也依旧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形象。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是不是没想到？我提前被放出来了。”
徐宴清仿佛没听见，垂眸，看见手机里祁柠正好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咸柠七：【人很多。】
咸柠七：【我要排一会队。】
指尖微动，他给她回了句“没事儿”，然后放下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松散地搭回方向盘。
“阿宴，有没有点礼貌，见到长辈都不知道问声好吗？”中年男人说到这，脸上露出了个诡异至极的笑，“你知道我找你了多久吗？嗯？”
“你现在过得很好啊？大明星，前呼后拥的，那么多人都喜欢你啊，我见你一面都这么难，”中年男人的表情越来越大，近乎扭曲的笑容，“你再看看我，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一字一顿，压低声线，透着疯狂的颤抖：“我都这样了，你怎么就能过这么好呢，你这么能过这么好呢……啊？”
徐宴清没说话，双手漫不经心地控着方向盘。光斑透过浮动树叶的缝隙洒进车内，衬得他脸色明明暗暗，看不太清。
中年男人胸膛起伏着，语气徒然平静，嗓音又柔又阴狠：“刚才下车的女生，是你女朋友？”
“你谈恋爱了啊？”中年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凑近着说，“你还敢谈恋爱？你爸跟你妈的教训你忘了？
他弯起嘴角，啧啧了几声，“那女孩真可伶，摊上你们家的人——”
“……”
“能有什么好结果。”
没听到徐宴清的回应，中年男人也不在意，靠回椅背上，喃喃地问他：“莺莺是不是也没法控制自己情绪了。”
“……”
说到这，中年男人又自顾自地笑了笑，“莺莺好像是越长越漂亮了。”他话音突然一转，“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她小时候的样子。”
“……”
车内温度瞬间冷了下来。
徐宴清半张脸都被浸在阴影里，中年男人死死地盯着他的瞳孔。
想从他眼里看见恼怒、失控、愤恨。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双眼睛平静无波，仿佛他是什么跳梁小丑，又像是什么垃圾一样无关紧要。
中年男人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身体几乎凑过去，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也没法控制自己情绪的。”
“这些事情，你敢告诉那女生吗？你敢告诉她吗？啊？你敢告诉她——”中年几乎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他失控的模样，重复着，一字一顿，“你曾经打死过人。”
“祝永安。”
旁边那人突然喊了一声他名字，似乎笑了笑：“你说你都出来了，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中年男人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徐宴清忽然一脚踩尽油门。
车速瞬间飙升，轰鸣声炸开耳膜，中年男人猝不及防，后背被狠狠撞向椅背。
因为没系安全带，他脑袋顺着惯性重重砸在车前座，鲜血从额角留下，他疼得头脑昏沉，却依然能感受到徐宴清还在不断加速！
身体内所有的神经纤维应激性的颤动，祝永安拼命捉住车顶上的安全吊环，声音在恐惧中变得扭曲，声嘶力竭地大喊：“徐宴清，你疯了！你也在车上！我死了你他妈也活不成——！”
徐宴清没反应。
指针速度还在飙升。
车辆如同失控的猛虎，轮胎尖锐摩擦得地面，路边风景急速倒退，眼看着就要撞上路旁的黑色大卡车！
祝永安瞳孔在一瞬间缩得很小，刺眼的灯光一晃而过，车子在距离大卡车几毫米的位置堪堪停下。
脱力般靠回椅背，祝永安苍白着脸，吓得几乎四肢都散架。
“就这种胆子？”徐宴清仿佛一点没受飙车的影响，突然伸出手，拽着中年男人的衣领扯过来，声音压着：“我也想不明白，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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