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谢庆红秘书电话的时候,连夏是意外的,原本以为遥遥无期的会面就这样被安排在了两天后,孚海茶庄。
天公不作美,那天从早上六点钟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整个淮城像是墙角暗处的苔藓般潮湿苦涩。
连夏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雨中模糊的街景,以为这样的天气,谢女士那边会取消会面,没想到秘书早上发信息来谢女士今天一定会到访。
手摸上肚子,快三个月了,小腹只有细微的隆起,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她怀孕,就连终日跟在身边的周秘书和司机老金都没有发现她怀孕的事情。
到了茶庄,这边的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好了,就等谢女士来了。
“秘书说,已经在路上了,半小时后能到,”周秘书看了一下手机信息说。
连夏点头,转身朝休息室走去,站久了还是会有点累的。
半小时后,连夏和周秘书到门口等着,周秘书贴心地给她打伞防止被雨淋湿,雨势不比早上小,落在伞上噼里啪啦。
“要不还是进去等吧?或者站到廊下等?这边容易淋雨,”周秘书提醒她。
连夏摇摇头,“我要确保谢女士刚过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今天很重要,要拿出一百分的诚意,周秘书,辛苦你和我站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连总这是哪里的话,您就是让我站三小时,我也是毫无怨言的,我陪您等着,”周秘书把伞朝连夏那边更倾斜一点,防止雨水落在地上溅起水花把她的鞋面弄湿。
又过了半小时,周秘书想着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不好打电话再催,想着他们别是路上出什么意外了。
过了几分钟,终于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视线中,周秘书连忙站直了身子,打起精神来。
车里的司机最先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哎?付秘书提前给他们发信息了?”
付秘书说:“没有,我只是刚出发的时候说我们半小时后到,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等在这里的。”
后排的谢庆红歪了一下身子看向前方,嘴角含笑说:“这个女孩子还挺认真的,喝个茶而已,至于站在门口等着嘛。”
黑车稳稳停下,连夏接过周秘书手里的伞朝后门走去,打开门等谢庆红下车,第一时间把伞挪过去,确保她一点雨也淋不到,伞被挪走,雨水很快落到了连夏的后背,留下点点痕迹。
“辛苦了,路上有点事情耽误了,希望别错过你的好茶,”谢庆红下车后边朝屋里走去边和连夏说。
“好茶不怕晚,只要能等到欣赏它的人,等多久都值得,”连夏回答,“您小心台阶。”
到了茶室,只留下一名茶艺师,剩下的人都离开。
“连总不懂茶道?”谢庆红问。
连夏说:“略懂一些,不及您了解深入。”
谢庆红:“我饮茶的时候不喜有外人。”
连夏示意茶艺师出去,茶艺师起身关上门离开。
之前在家的时候,秦书南有时候喝茶会给她也斟上一杯,看久了自己也能懂一点,加上前段时间恶补茶文化知识,就是怕在谢庆红面前一问三不知。
谢庆红拿起桌子上的茶罐,看到上面的名字念了出来:“冷雪茶?这倒是没听过,是你们茶庄新产品?”
连夏将水壶下倾上提三次往茶壶里注入热水,茶叶和茶水上下翻动,没一会儿,就有一股茶香飘出来。
“这是一款新出的茶,不过不是孚海出的,”连夏手下的动作没停,将茶汤倒入公道杯中,“是来自大山深处的茶叶。”
谢庆红来了一点兴致,“是吗?这个名字也起得妙,为什么叫冷雪茶?”
连夏:“湘省大山深处,有一片非常适合种茶的土地,可是道路交通不畅,加上茶农年纪大了不懂得营销,所以一直没能找到销路,有个女大学生,偶然在亲戚家里喝到了这款茶,非常喜欢,特地跑到那边现场看茶,发现了茶的价值,成为一名助农主播,和当地政府合作建立了直播间,帮助茶农把茶叶卖出大山,这款冷雪茶,就是从经历寒冬白雪的那些茶树上细细采摘下来的。茶树面对低温环境,增加了‘逆境蛋白’储存在茶树体内,等来年萌芽的时候再运转或者代谢进去新梢,这些新梢做成的茶叶氨基酸含量高,泡出来的茶叶新鲜又清甜。”
谢庆红听完这段话说了一句:“落雪无声,茶香有意。”
连夏用茶盘托着茶杯,将茶送到谢庆红右手前方,“谢女士尝尝看吧。”
谢庆红端起茶杯,小口品尝,片刻后说:“果然清甜,还有股雪花的冷冽,怪不得叫冷雪茶。”
连夏见时间差不多了,开始今天的话题,“谢女士,孚海集团的实力您是明白的,超级乐园的项目我们是真心想接手,也有信心和能力做到最好,希望您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们。”
谢庆红:“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的秘书每天都要接到其他集团的电话,请我去玩、吃饭、喝茶的,我都没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连夏摇摇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因为他们的目的性太强,野心都写在脸上,不过是看我有利可图罢了,”谢庆红说,“话说回来,我也知道你接近我的意图,和那些人一样,但是…你比他们更真心实意。即便是有求于人,也要拿出足够的姿态,你说是不是?”
连夏:“我的确是想从您那边拿到许可,也会拿出百分百的诚意,不过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您手里,您说了算。”
窗外的雨变小,变成了绵绵细雨,房间里点着上好的檀香,混合着茶香在鼻尖萦绕,让人内心无比宁静。
谢庆红视线从窗外收回,“秦总最近如何?我看网上那些消息,真是被吓一跳了。”
连夏:“他挺好的,医生说继续观察,情况也没有变坏。”
谢庆红:“秦太太有没有想过,如果秦总一直醒不过来,那么大的集团,你一个人怎么打理呀?会不会太累了?”
连夏:“书南之前把公司打理得很好,身边那些优秀的秘书也在帮我,我相信事情慢慢来一定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是吗?秦太太对秦总真是一往情深啊,”谢庆红说,“我以为秦太太会想办法找人帮你管理孚海,本想给你推荐几个人,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连夏:“孚海集团归根到底是个公司,许多事情只要学就能会,哪里好麻烦谢女士您亲自安排人帮我管理呢,岂不是大材小用了嘛。”
“要说还是秦总厉害,这么年轻就把大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谢庆红笑起来说:“说句不怕秦太太不高兴的话,我之前还想着秦总当女婿呢,我那个女儿啊,对秦总是一见钟情,缠着我联系秦家,把我给烦的呀。”她无奈地摇摇头。
连夏微笑着说:“是吗?这倒是书南的荣幸了,只是他现在躺在病床上,怕是更配不上令千金了。”
“我那个女儿,做事三心二意的,不想秦太太,一心一意想着自己的丈夫,要我说,许多人不分男女,遇到另一半发生这种事情,早就卷铺盖跑路了,哪里还想着帮忙收拾烂摊子。”
连夏没有回答她,端起茶准备喝一口,刚靠到嘴边,就被谢庆红制止。
“这茶好喝是真的,但是不适合你现在喝,小心晚上睡不着,”谢庆红眼神中的犀利慢慢褪去,染上温柔,视线下移到她肚子上,“几个月了?看着不超过三个月吧?”
连夏手一抖,没想到被谢庆红看出自己怀孕了,不知道是好是坏。
谢庆红接着说:“我年轻的时候,和老申,也就是我丈夫被下放到了村里面,那个村还在大山里,出去一趟要走半天山路,偏偏刚到村里,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老申急得上蹿下跳,想方设法要把我送去镇上养胎,可惜失败了,村里条件艰苦,只有一个八十几岁的赤脚医生,不到三个月,我就流产了,后来…再也没能怀上孩子,我们在大山里度过了三年,把村里的人几乎都送出了大山,去见更广大的世界,那段日子真的挺难熬的,身体状况不好,天天在村民家里忙工作,灰头土脸的,后来终于得到提拔重用,一路高升,现在谁也不会提那段日子,但是我时常想起那个时候,想到那个没能见面的孩子,心里总是觉得遗憾难过…现在的女儿是我们到了城市后领养的孩子,她都不知道这件事,秦太太可要帮我保密。”
连夏没想到谢庆红身上还有这样一段经历,“我明白,您的孩子是为了革命奋斗牺牲的,您是一位伟大的革命战士。”
谢庆红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拿起包,“怀孕不容易,回去好好休息吧。”
连夏赶忙站起来叫住了她,“谢女士,那…我们今天提到的乐园项目…”
谢庆红转过身,笑得一脸温柔:“那些集团老总请我那么多次我都没去,偏偏来你这儿了,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嘛?乐园的项目,是你的了。”
周秘书打开门,送谢庆红出去。
“不用送我了,照顾好你的老板吧,”谢庆红说完朝外面走去。
上车后,连夏小跑出来,“谢女士,谢谢您的许可,谢谢您对孚海的信任。”
谢庆红坐在车里笑眯眯看着她说:“主要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一个人用心经营丈夫留下的事业的女人,值得我的信任。”
“我还有个问题,您是怎么看出来我怀孕的?”连夏问,身后的周秘书听到这个瞪大了双眼。
谢庆红笑着回答道:“别忘了,我也怀过孕,孕妇总是不知不觉间保护自己的孩子,你刚见到我,提醒我注意台阶的时候,下意识护住了肚子,坐下来的时候,也护住了肚子。多观察,总会发现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谢庆红离开后,雨也停了,天空露出了双彩虹,茶庄工作人员都趴在窗户上拍照,留下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周秘书,你看过双彩虹嘛?”连夏看着天空问道。
周秘书:“没有,是第一次看,真好看。”
“见到彩虹会有好运,前面有双倍好运等着我们,”连夏笑着说,眼中布满温柔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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