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冬至碎雪3

夜深了,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巨大的雪幕温柔包裹。雪花一片又一片,层层叠叠地飘落而下,无声无息地将大街小巷都铺上一层洁白的绒毯。

希尔顿酒店,夏漾刷卡进门。

赤脚陷进毛绒地毯里,抬手拨散暗紫色长发,像偶然泼进月光里的葡萄汁。

客房送的红酒,没有果香味,只有酸涩,随着呼吸漫过锁骨,黑色连衣裙落地时溅起细小的夜风。

花洒喷出的热水流遍全身,她用力抱紧自己,却还是冷得打颤。

伸手扫开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

冷白的肤色被水光衬得更加剔透,她抬手触碰冰凉的镜面,呵出的白雾顷刻模糊了倒影。

浴后的女人站在窗前,冷眼看着脚下逐渐亮起的霓虹。

连绵起伏的雪山脊线,从修长的颈窝开始,一路跌宕而下,顺势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于盈盈一握的腰际收束,划出一道撩人心弦的弧度。

她从包里翻出口红,就着玻璃的倒影,给自己细细勾勒唇形。

手机震动跳出一封邮件,夏漾点开,是法国帕瑞斯美院的录取通知。

积压数月的铅云轰然裂开缝隙,终于有一件能令她开心的事。

她忽然将玫瑰色的口红旋至顶端,鲜艳的膏体在镜面游走,晕染出流畅的线条,作品的最后,习惯性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在名字后面画上一颗心形,收尾的笔锋拉长,拽成一条直线,像被突然掐断的心跳。

看着镜子上的“夏漾”,她突然陷进沉思:给母亲申请的国外疗养院没通过,转让股权的事停在瓶颈,与盛利的合同还没落地,她却在这想着用出轨去报复一个渣男,夏漾啊夏漾,你是傻逼吗?

离开酒店,回到她与霍司明同居的房子。

屋里还是半个月前她去海市前的样子,显然霍司明半个月都没有回来过,夏漾冷笑。

额角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恍惚间,想起霍母前些日子送来的蜂蜜柚子茶。

指尖触碰到玻璃罐时,目光立刻被冰箱门上摆着的草莓酱吸引。

脑子里竟闪过林煦那小子鲜艳的嘴唇,她暗骂自己想什么呢!却鬼使神差地拿起勺子,挖出一大勺草莓酱送入口中。

甜味瞬间在味蕾上绽放,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连带着顽固的头痛,竟也像是被这味道安抚,慢慢减轻。

酒吧里光影摇曳,喧嚣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炸得人头皮发麻,林煦独自坐在吧台前。

黄头发酒保手脚麻利地递过来一杯柠檬水,目光落在林煦手中那只被反复摩挲的打火机上,好奇心起,开口问:“客人落下的?”

“嗯,”林煦低低应了一声,端起柠檬水轻抿一口,酸得倒牙,“她不要的。”

“还是老规矩,挂网上卖?”

林煦摇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缩。

那个女人带着温度的触碰,像团温热的雾霭,裹着他从未体验过的悸动,久久缠在他心底。

怎么会这样?他极度讨厌异性的触碰,甚至厌恶到会起生理反应,可怎么偏偏她就可以?

黄毛犹豫了好一会儿:“煦哥,你刚才,那反应咋那么大呢?”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忐忑,“煦哥,你可别嫌我多嘴啊,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林煦大概是一年前来酒吧面试的,即便只会唱几首流行歌曲,吉他的水平也只能算得上是半吊子,但他个子高身材好又长了一张漫画男主角的脸,老板当天就定板让他每周五来酒吧驻唱。

实际证明,老板的眼光的确不错,酒吧里不少女孩都是冲他来的,甚至还有星探给他递过名片。

但林煦这人永远都是蔫蔫的,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当然,除了钱。

在黄毛的认知里,像林煦这样的人混夜场,不出三个月就会被富姐看中带走,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林煦这一干就是一年多,看着挺缺钱,却对富姐们的殷勤毫不在意,实在是怪得很。

刹那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林煦原本轻轻转动打火机的动作猛地一滞,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半空。周遭的喧闹声此刻也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管好你自己!”

林煦站在希尔顿909号房门前,抬手刷卡。

随着门锁“咔哒”轻响,门向内敞开。

暗淡的灯光下,浴室里飘出氤氲的水汽。

他踱步走进浴室,镜面的雾气渐渐散尽,用口红勾勒出的涂鸦逐渐清晰,是一张倔强的侧脸,涂鸦旁是她的签名,以及......

呼吸一滞,脑袋像是被重锤用力敲了一下,眼前迅速划过儿时的记忆。

盛夏的午后,一个穿着肉粉色芭蕾舞服的女孩,站在楼顶边沿,足尖点地,原地练习转圈。

女孩身形纤瘦,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卷走。

她笑着在地上写她的名字,名字后,是同样的心形和一条不明意义的横线。

林煦瞳孔微缩,眷恋的指尖触到留在名字旁边的那抹鲜红唇印,冰凉的触感瞬间窜上脊背,喉结不自觉滚动。

......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洒下几缕暖光。不知为何,夏漾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她慵懒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猫,慢悠悠地舒展着修长的四肢,鼻腔里忽然萦绕进一阵诱人的香气。

霍司明围着一条碎花围裙,身姿挺拔地站在炉灶前,专注地守着锅里滋滋作响的虾饼。

夏漾仰起脖颈,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生活想要继续,戏还是要演的。

她抬手拢拢海藻般的长发,驱散最后一丝困意,走出卧室。

“昨晚怎么不叫我?崔宁宁怎么样了?”霍司明察觉到她,微微侧头,目光从锅上移开,飞快地瞄了她一眼,又迅速将视线转回锅里,继续熟练地翻着虾饼。

“没事了。”夏漾轻声回应,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淡淡鼻音。她随手从筷筒里抽出一根筷子,利落地将长发盘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回来的,昨晚真的是喝太多了。”霍司明一边回答,一边将煎好的虾饼盛出装盘,摆在身后的中岛餐桌上。

“啊~”夏漾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早上吃什么?”霍司明双手撑在餐桌上,目光温柔地看向她。

“我吃面包就行啊。”眼底的厌恶马上就要藏不住了,夏漾承认自己不是个好演员,扭开脸,朝着洗手间走。

“就知道你肯定会凑合,”霍司明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你呀,是真好养,天天吃面包也不腻。”

夏漾从四岁起就开始学习芭蕾舞,为了保持身体的灵动轻盈,母亲对她的饮食把控近乎严苛。在那段漫长的时光里,食物于她而言,不过是维持生存的必需品,很难谈及热爱。

洗漱完毕,夏漾坐在餐桌前,望着眼前丰盛的早餐,心中却意兴阑珊。

霍司明的厨艺随了霍母,他温柔聪明,只要他愿意,便能将生活的琐碎打理得井井有条。

夏漾心里清楚,若是能与他携手一生,或许会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幸福。

可惜温柔的人多情,聪明的人藏奸。

“冰箱里的草莓酱给我。”夏漾拿起一片面包,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地对正在解围裙的霍司明说道。

“这么多好吃的,你还要吃面包?”霍司明一脸疑惑,但还是走到冰箱前,取出草莓酱递给她。递之前,还特意仔细看了看保质期,“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人是会变的。”夏漾狠狠剜了一勺,扣在面包上,动作带着几分执拗。

“你今天去公司吗?”霍司明夹起一个虾饼,放进夏漾的碗里。

“不去,今天有事,”夏漾头也没抬,一边专注地看手机里的新闻,一边回答。公司被霍司明把着,她去了也是没有事情做。

嘴角不小心沾上草莓酱,她却未觉:“催一下跟盛利那边的合同,月底之前一定要走完流程。”

“嗯。”霍司明轻声应道。

突然,他明伸出手,夏漾下意识地侧头躲开,眼中满是警惕。待看清他手中拿着的是纸巾,只是想帮自己擦去嘴角的污渍时,她才放松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轻轻擦拭嘴角。

“你妈妈,今年能回国过春节吗?”霍司明尴尬地收回手,停顿片刻,开口问道。

霍司明知道夏漾的父亲早年去世,母亲在法国定居,她每年春节都会去国外跟母亲过年。

夏漾摇摇头,声音冷淡:“不回来。”

“我妈说,希望两家互相见见面,把婚期定下来。”霍司明小心翼翼地开口,目光紧紧盯着夏漾的脸。

夏漾闻言,眉头瞬间紧皱,她端起粥,喝了一小口:“再说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放下碗筷,迅速套上羽绒服,快步走出门。

霍司明嘴角下压,伸手一把捞起桌上的手机,迅速拨通秘书电话,声线低沉冷冽:“把上午的会议推迟到下午。”话落,他迅速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利落地套上,大步流星地跟着出了门。

北城体院的教学楼内,林煦握着笔,笔尖在试卷上飞速游走,写下最后一个字,起身交卷。

寝室室友陈竞宇早就在门口候着,见他出来,立马迎上去:“可算出来了,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烟雾裹着从嘴里呼出的白气,袅袅升腾。林煦低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打火机。

“我去,打火机不错啊,”陈竞宇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满是羡慕,“富婆送的?”他知道林煦在外头做兼职,但他向来抠抠搜搜,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就他那节俭劲儿,要买个几千块的打火机,简直是天方夜谭。

“滚!”林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手将打火机揣进兜里。

“那个……”陈竞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抬手挠了挠头,神色间满是纠结与讨好,“我上次跟你提过的,俄语院的江念薇,你还记得吧?她最近特别想学滑冰,就想问问你能不能教教她?”

林煦听到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不教女生。”

“江念薇家庭条件好,也真心想学,你就教教她呗。”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学校,陈竞宇仍不死心,不停地絮叨。

出租车在红绿灯前稳稳停下,车窗外,行人如潮水般匆匆涌动,脚步急切,神色各异。

夏漾坐在出租车里,双眼没有焦点地看向窗外,恍惚间竟有种隔世感。

林煦终于不耐烦,扭头看他:“行,一个小时两千,她要是愿意,就约时间吧。”

“什么?两千?林煦,你这就不地道了吧!”陈竞宇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紧跟在他身后,“林煦,林煦 !”

两人快速从出租车前经过,夏漾的目光黏在林煦挺拔却落寞的背上,直到他隐没在熙攘的人群里,才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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