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霏的眉头一动，语调拔高，道：“什么意思？”
冯君山连忙解释，道：“这个项目是我师兄的。我没有骗你们，我师兄出事后这个项目被我接手了，现在就是我的项目。”
看冯君山这慌乱的样子，崔凤宁叹了口气，道：“他的师兄叫薛朔，你们可以查一下。今年七月的新闻中应该有他。”
见崔凤宁语气沉重，夏宁和林雨霏对视了一眼后，拿出手机输入了“薛朔”两字，随后搜索界面便跳出了一则新闻——
【京都政法大学薛姓高材生跳楼自杀，这究竟是——】
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夏宁和林雨霏都沉默了下来。
而一边的冯君山则愤恨地道：“我师兄是被他们逼死的，如果，如果，不是他们诬告师兄学术造假，师兄怎么会跳楼！”
“这个项目是师兄正正七年的心血啊。他怎么会去进行造假呢？”冯君山说着说着便有些控制部住自己的情绪，道，“都是徐雁南那家伙害的！”
见他越说语气越激动，像是恨不得拿把刀去把人砍了，崔凤宁连忙道：“君山，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一边安抚着冯君山，她一边道：“就像君山说的那样。我们手上的这个项目是薛朔的七年的研究成果，且已经有了成品。说实话，薛朔一开始是找上我来进行市场化投资的。但我在准备和他好好聊项目的事情时，却出了他学术造假的指控。学校内为了公平，便停止了他的项目，进行调查。”
“薛朔和君山的导师在业界也还算是有点威望，薛朔的人缘又好，学校调查下来也没有实质的证据，原本就要发布公告澄清的。但在公告发布前，网上突然有公众号开始造谣，指名道姓地说薛朔学术不端，品行不正。即使是在学校发布了公告后也有不少人不相信调查结果，说学校包庇。我之前和家里提过这个项目，现在出了这个事情，家里人就不同意我进行投资了。”
崔凤宁叹了口气，道：“而这也让原本已经同意薛朔继续研究的学校反悔了。他们要求薛朔停止实验，并让他的导师尽快安排薛朔毕业。”
“薛朔的实验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他的家境不富裕，进行研究全靠学校的项目经费和导师的支持。而且，不知道是谁把这些事情发给了他父亲，把他父亲气进了医院。”
说到这，她顿了顿道：“在种种压力下，他选择了离开。”
她说完，冯君山恨恨地道：“都是因为徐雁南！他一句‘自己多心了’就带过了诬告，凭借着自己的导师便把这一页揭过了！”
“我一定要让师兄的研究面世！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师兄有很多厉害！他的死亡是药界的损失！”
夏宁和林雨霏看着眼眶通红的冯君山沉默了。
许久后，林雨霏开口道：“现在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实验室了吗？”
崔凤宁用有些犹疑地语气问道：“你们确定？”
“你们说的这个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手上的东西是否能给我带来利益。”林雨霏笑着道。
“这恐怕有些难度。”林雨霏说完，还没等崔凤宁和冯君山回答，夏宁立即接着道，“据我所知，针对信息素散溢问题的药物，全世界一共有四种。其中佳诺制药的生产的药品占据全球70%以上的份额，其次是的普利莱斯、太华医疗和安康药业。这四家基本上瓜分了这一市场的所有份额，想要挤入这个市场，我们需要投入的可不单单是金钱。而且，没有绝对的竞争力很容易被这四大家排挤出去。”
“你们可以保证你们的成果有足够的竞争力？”
夏宁的话刚出口，冯君山便急不可耐地说道：“当然！”
“无论佳诺还是普利莱斯，还是其他两家的药都只是延缓病情，但师兄研制的药物是可以根治信息散溢障碍的！”
……
夏宁看着手上装着白色颗粒的透明盒子，无意识地将它举起，对着西斜的太阳，像是在看一件稀奇的珍宝。
“怎么了？”一边正想询问晚餐事宜的林雨霏看到她的动作不解地问道。
“你说这个药真的可以根治信息素散溢障碍吗？”夏宁继续盯着手上的盒子，问道。
“这需要更临床的实验才能确定。”林雨霏道，“不过，从冯君山给我们展示的实验来看，它应该已经初步具有这样的能力。”
夏宁将举起的手放下，但视线依旧盯着手上的盒子，沉默不语。
林雨霏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许久后，柔缓了语调问道：“你在想你的母亲吗？”
夏宁的身体因这问话轻轻一颤，随后，她轻轻地嗯了一下。
这一声轻得如尘埃，落下的那一瞬就消散在了风中，如果不是林雨霏就站在夏宁的身边，如果不是她的注意力都在夏宁身上，根本无法察觉到这一轻嗯。
嗯了一声后，夏宁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雨霏道：“你说过，你母亲生病了，而且需要长期用药。而在刚才和冯君山的交流中，你对于信息素散溢障碍的病因、药物和研究情况都有了解。这不是你的工作需要。”
夏宁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后道：“我父亲出事后，妈妈就病了。失去alpha的omega，无论爱与不爱，都会有戒断反应。那是标记在体内消失的生理症状。”
出声后，话语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夏宁低着头，手轻轻地翻动着盒子。
“但比起不爱的人，爱的人更难忍受，也更痛苦。”
“妈妈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青春期分化的时候还出过意外，特殊时期也一直不稳定。”
“所以，她的戒断反应比其他人都来得强烈。”
“那是我第一看见那样的妈妈。”
“疯狂、歇斯底里，像只嘶吼的野兽。”
“宋叔叔安慰我说妈妈很快就会好了，她只是现在生病了。但是——”
“这只是开始。”
夏宁拿着透明盒子的手改拿为握，抬头看向路边的行道树。
“一开始她只是不太舒服，只是会有那么几天情绪十分不稳定。”
“但渐渐地，她开始睡不好，开始需要频繁地去医院注射封闭类的药物以维持信息素的稳定，维持在我面前的情绪稳定。”
“直到，有一天她在我的面前倒下了。”
“就那样，直直地，倒下了。”
夏宁的手握紧了透明盒子。
“我打了救护电话，进入医院，开始抢救，并——”
“并被告知，我的妈妈患有信息素散溢障碍综合症。”
“要想维持正常的生活，要想减缓妈妈生命的流失，她必须长期服用药物。”
“医院的疏导治疗不贵，一次也就几十块。”
“那上万的医疗费都是买药的钱，一颗一百二十二。”
“妈妈每天都要吃，一天要吃三颗。”
夏宁笑了起来。
“我有好多次，都在想，如果有一种药物能完全治疗，或者吃一次就能保证一段时间不会有问题就好了。”
她低下头，松开手，看向手心的透明盒子。
“我期盼许久的东西，现在就在自己的手上。”
“它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不起眼。它诞生的地方也并不华丽，甚至十分简陋。而我得到它的方式是那么的简单，甚至这只是一次临时起意的赠送。”
夏宁抬起头，看向粉色的晚霞。
“我觉得像是一场梦。”
说完，她的眼眸又垂下。
“这或许真的是一场梦。”
“死亡后的梦。”
夏宁拿盒子的手再次收紧。
方形盒子的棱角在手中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轻微的疼痛似乎又在告诉夏宁，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直静静听着的林雨霏听到这，拿出手机，道：“2170年10月到2174年10月。如果冯君山真的有他所说的决心，这四年的时光足够他进行药物的初步临床试验。而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药物上市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有充足的资金。”林雨霏说着晃了晃手机。
夏宁猛得转头看向林雨霏。
嘴巴翕动，眼神闪烁。
“现在，您能动用林家的资金？”
她的眼神希冀。
但在下一秒又灰暗了下来。
因为林雨霏摇头。
可是，林雨霏摇完头后，道：“但是，我可以联系人。”
“虽然信息的传递有一定的限制。但是让林家的投资部门和冯君山产生联系，还是可以办到的，只是要费点力气罢了。”
夏宁眼中的光再次亮起，道：“可以吗？”
“但现在的他们会愿意投资吗？”
林雨霏闻言笑了起来，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夏宁的脑袋，问道：“你相信我吗？”
感觉到头顶的温度，夏宁的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也请相信一下现在的我吧。”
说完，林雨霏收回手，低头开始编辑短信。
夏宁的视线呆呆地落在垂首的林雨霏身上。
霞光已经开始慢慢暗淡，但是又似乎全都集中到了林雨霏的身上。
不自觉地，夏宁的嘴角翘了起来，眉眼也弯了起来。
她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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