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林雨霏立即追问道。
洪逸低头抿嘴不语。
见状，林雨霏乘胜追击：“你现在沉默可没有任何的意义。”
闻言，洪逸似乎最后一口气卸下，开口道：“六年前，西城负责边防稽查的警力也是归于西城警局管辖的。在其中有位女警，叫文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我在被收养前月余被送到乌山孤儿院内的。当年老…天耘和我聊乌山孤儿院事情的时候，是以闲聊的姿态在中午的餐厅说的。我后来回忆，她好像就坐在我们身边吃饭。那时候大概听了一嘴。”
“而且，这人在之后还主动找到我打听刑警大队正在调查的案件。天耘出事后，我下意识对她起了怀疑，找她的同事稍微了解了一下，发现她在乌山孤儿院起火前都会定时给乌山孤儿院汇款。同时，边防稽查警力被从各城区统一成一体单独设立警局后，她高升了。而且，本身当时的边防稽查独立就很怪异。之前虽然一直在说，但因为京都的边防稽查重点是在界海，京都内部对此的关注并不大，一直是拖拖拉拉地进行的。可却在西城警局出事后突然快速推进也是很值得琢磨。”
“结合这些，我对她的怀疑就有七八成了。”
听他说完，林雨霏开口问道：“那为什么你当时不说？”
“因为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证据，万一打草惊蛇了呢？”洪逸的声音猛得抬高，又瞬间落下，露出苦笑，“更因为我害怕。”
“相比于你们的人生，我的人生开局就是天崩地裂的。我不想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有任何的动摇。但就是这样的退缩，孙叔他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了。”
“所以，我后悔了。”洪逸低下头，“其实，送档案资料过来原不是我的事情，我现在是民警支队的大队长，这种跑腿的事情怎么会让我来做。即使局里不放心那些小年轻，多派个老警员跟着就好。是我自己主动过来，也是我自己主动和接受的警员说那几句话的。”
“我想要你们发现我有问题，却又不敢自己主动说出。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而且在你开口的那瞬间，我内心的恐惧还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我下意识地去反驳，下意识地斥责。不说和牺牲的老夏比，就只说和叶成毅比，都是云泥之别。”
“即使我被孙叔那样刚正不阿、胆魄俱全的人养大，还是改不了我本身的小人之态。我对不起孙叔，也对不起洪姨。”
说着，洪逸的眼眶便红了起来，泪水开始在他那年过四旬的脸上滑落，并逐渐连接成串。
“麻烦你们不要告诉洪姨我的事情，只说我滥用私权被发现了可好。洪姨的身体不好，孙叔死亡的事情已经给她很大的打击了。如果再知道我的事情，我怕她会直接被我气过去的。”
听到这话，一直看着洪逸絮叨哭泣的林雨霏这才长长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你对爆炸案有什么想法？”
洪逸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叹出一口气，无奈而愤恨地道：“我不知道。正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想到，所以我才拖到现在，把叶成毅拖成了重伤。”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孙叔在出事前几天十分高兴，并对一位叫薛朔的博士生赞赏有加，还请了这人和他的师弟一起到家里吃饭。不过后来听说这人跳楼自杀了，我还可惜过。多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闻言，林雨霏的脑海中又跳出了冯君山的那张憨厚的脸，以及一个让人后背一凉的猜测。
但在面上，她依旧保持着镇静，并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两人所坐桌子侧边的闵肃。
两人如此的动静，早就引来了警局其他的人关注，周围也渐渐围了不少人，只是都沉默不语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罢了。
见林雨霏看来，闵肃转头看向身边一个面色严峻，眉眼冰冷的欣长女子。
那女子接受到闵肃的示意，立即开口道：“闵警督放心，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上头放权，调查令走的绿色通道，已经去抓人了。”
说完，她又看向洪逸，道：“这人，我们现在也要带走。”
闵肃点头，示意女子按规矩行事。
女子得到闵肃的许可，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两位和她穿着一样制服的男子立即上前，将洪逸从椅子上拉起，往外带去。
洪逸也没有任何反抗地跟着三人起身离开。
但在他走了两步后，又突然顿住，看向围观的众人，最终视线落在闵肃身上，道：“如果找到了爆炸案的凶手，请告诉我一声。”
说完，他便继续去迎接自己的结局。
而等这四人离开，闵肃对身后还站在的众人一摆手，道：“事情都弄好了？”
众人闻言一愣，随后立即鸟兽散去。
等他身后没有人后，闵肃看向林雨霏，道：“蓝夜已经被带来了，但和康伟、欧瑞尔不同，他还带了律师过来。没有更深入确凿的证据，一时半会儿是撬不开他的嘴了。现在天色也已经晚了，你今天算是审讯了两个人并都带来重大突破，也不用在这里加班，先行回去陪女朋友吧。”
林雨霏一愣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拿出手机一看，上面也有好几条来自夏宁的未读信息，都是询问她自己是否要回来吃饭，以及告知她已经开始吃晚餐的信息。
茫然了几个瞬间后，她才点头回应闵肃。
闵肃见她点头，也转头准备离开，继续他的工作。
他有放林雨霏离开的权利，但他自己却是没办法离开的。
警局内部的事情可都要他做下决断，并上报。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林雨霏突然开口道：“闵警督，我想重查京都医科大学薛朔的自杀案。”
闵肃的脚步一顿，皱眉转身问道：“为何？这与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有关吗？”
“有。我怀疑，薛朔可能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话出口，办公室内的气氛为之一滞，周围竖着耳朵倾听的众人皆惊诧看向林雨霏。
几秒后，闵肃道：“答非所问。”
林雨霏眼睛一眨，继续道：“就是因为洪逸的话，孙铭心教授之死显然是因为和叶成毅警官一同调查夏天耘警官死亡案件。而孙教授作为法医能给叶成毅警官提供的最直接帮助就是对夏天耘警官死因的判断。所以定然是孙教授在出事之前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而孙教授在六年没有察觉到，为什么会在现在察觉到呢？事情定然和那时他突然交好的薛朔有关。”
“那既然这背后之人发现了孙教授的察觉，为什么就不会顺藤摸瓜找到薛朔呢？更何况，以背后之人利用爆炸这样惨烈的手法，多杀一个人又算得什么？”
闵肃盯着林雨霏看，看了好一会儿后，他突然发问：“你为什么觉得孙教授的死是和夏天耘警官的案件有关呢？从你现在接触到的线索来说，可不应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林雨霏一滞。
她无法说这是来源是她和夏宁在青风会中和叶成毅警官接触所带来的判断。因为按照现在的身份来说，她根本没有这样的经历啊。
但旋即，她的念头一转，开口道：“叶警官的女儿叶今南曾找过我帮忙。”
此话一出，闵肃落在林雨霏身上的视线稍缓，继续问道：“她找你帮什么？”
“调查孙铭心教授死亡的案件。”
“为什么找你？”闵肃继续追问。
“因为我救了她的父亲，也因为我是一个和案件毫无关联的警员，更重要的是，叶警官不信西城警局内的人。”
话出口，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几次呼吸之后，闵肃继续问道：“那你呢？为什么帮她？”
林雨霏一缓，模糊言道：“因为我需要调查清楚六年前的事情。”
说完，林雨霏便不再言语，和闵肃对视。
十几秒后，闵肃突然移开目光，看向那位小金警官，道：“调档案给她，明天你跟着她一起去京都政法大学走一躺。”
……
林雨霏沉默地返回出租屋，达到老宅门前时，林雨霏转头看着那门匾许久后才看向一侧有昏黄灯光倾泻而出的出租屋。
看到灯光，林雨霏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步走入出租屋的小院子内，进入灯火所在。
门一打开林雨霏便对上看神情焦急的夏宁。
侧身进入后，她的视线敏锐地捕捉到了放在沙发茶几上的东西。
一打啤酒，其中一罐已经开罐。
林雨霏视线落在其上，但有立即转开，并在夏宁的注视下缓缓在沙发上坐定，缓缓开口。
她一开口，正打算开口询问的夏宁立即走到她的身边，安静地倾听。
等她说完，夏宁面无表情地拿起酒罐缓缓地喝着，好像是还没有消化完刚才的信息，也好像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许久后，她才缓缓地开口道：“谢谢你，林雨霏。”
说完，夏宁却又不再开口，只是小口小口喝着啤酒，感觉气泡在口中炸开，感觉酒精对胃袋的刺激。
林雨霏无言应下，看着夏宁也打开了一瓶啤酒，静静陪着夏宁消化所有的情绪。
一夜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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