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人民广场。
在来来往往的帅哥美女中，夏籽举起自拍杆，点开了灵猫直播。
“嘿，我是夏夏。刚进直播间的朋友们分享一波，没点订阅的点点订阅，谢谢大家啦……”
屏幕中的女孩细眉杏眼，樱唇小脸，长度在眉毛之上的刘海和微微蓬松的卷发，更让她看起来像动漫里的人物。尤其是她笑起来，眉眼一弯，甜度满分。算是非常容易讨人喜欢的长相。
但这样姿色的女主播在灵猫直播平台一抓一大把，所以直播将近一年，夏籽依然是个粉丝只有几万的小主播。好在愿意播户外的女主播不多，她也渐渐积攒了一些固定粉丝。
此刻她刚开播，公屏上就有忠实粉丝问：“夏夏今天有什么节目？”
夏籽对着镜头神秘一笑：“今天就播你们最喜欢看的——街头无剧本奇遇！”
所谓“无剧本奇遇”，就是根据粉丝投票，进行接下来的一系列活动。不提前预设，更容易发生出乎意料的事。
不过这次更刺激，占九成的观众选择了“搭讪”这一栏，夏籽顿时头大。但一想到这个月业绩可怜，就还是接受了这项任务。
她倒是做好了被人冷眼相待的心理准备，然而走了一上午，依然没有一个令观众满意的目标。
眼看到了中午，夏籽走进一家比较有名的西餐店，准备填饱肚子顺便给大家播播美食。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好，再看手机时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弹幕惊到了。
“后方帅哥出没！”
“夏夏，就他！”
“帅哥好像一个人在吃饭！”
“快上！”
夏籽扭过头，果然，就在她的后一桌，一个男人正对着她的方向喝咖啡。他低垂着眼眸正在看手机，这个角度更使他面部的线条看起来清晰有力。高的眉骨，挺的鼻梁，不是英俊到耀眼的男人，却因气定神闲的清冽气质，而格外引人注目。
夏籽对着手机苦笑道：“喂、喂、喂，你们眼光真是毒。这种水平的帅哥，你们就是为了看我吃瘪出丑吧？而且人家这架势，肯定是在等女友的。”
但弹幕都不干了，说她变怂了，不是以前那个一往无前的神勇少女了。
夏籽无奈，想着趁对方等的人没来，去探探情况也无所谓嘛，大不了回来乖乖吃饭。这样想着，她还是喝了好几口冰茶才小步挪过去。
“嘿！”
夏籽露出笑容，试探地在男人对面落座。面对不速之客，男人只微微抬了下眼皮，仿佛她是一团空气般，熄掉手机屏端起了咖啡杯。
夏籽被忽视得彻彻底底，她扫了眼直播间大家的群嘲，咬咬牙依然扯着嘴角问：“一个人吗？”
男人终于抬头，淡漠的眼神扫向她一直举着的手机。
“哦，我在直播。不过是在拍自己，放心吧。”
说着她将手机微微侧转一下，给他展示自己屏幕里的大脸。但男人依然未说话。他望着她，修长的手指微微圈着咖啡杯，指尖一下一下叩着杯壁。
氛围安静得诡异，他的眼神自带暗流一般，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这时男人忽然嘴角一提，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女主播，有趣。”
他的目光分明透着面对陌生人的淡漠，可夏籽还是不敢与他对视超过三秒。好像那涟漪微动的眼波下，藏着不知名怪兽。
他的话也让她有种被冒犯的感觉，总觉得对方是在调笑自己。
想到这里，她哗啦一下站起来，百褶裙出现在他视线的水平位置。
“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她心中不悦，冷声告别就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
“等等。”男人突然出声。他的声音极具磁性，且带着些许玩味。
夏籽回过头来，语气不善：“干什么？”
他下巴微微一扬，指向她坐过的座位说：“再坐会儿。”
夏籽心头冒出三个大大的问号，正在纠结坐与不坐时，一股香水味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她转过头，一位长发飘飘妆容精致的美女已经皱眉立在她身侧，眼中带着困惑。
夏籽有些尴尬，正欲离开，那男人也起身了。
他站起来后压迫感更甚，穿九厘米高跟鞋的大美女都瞬间弱了下去，更别说一米六几的夏籽。
他颇为礼貌地向大美女伸手，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苏小姐，你好。”
然而苏小姐还未来得及伸手，他又望向夏籽，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说：“哦，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前女友。她……来这里直播我相亲。”
男人耸耸肩，神色有些无奈。
苏小姐脸色当即变了，她义正词严道：“你怎么连男女关系都处理不好就来相亲？还有你，”她指向一旁正满脸迷茫的夏籽：“一个女孩子家，人家都不喜欢你了，你还上赶着追过来。”
这是……飙戏吗？
夏籽终于回过神来。表演好歹也是她大学时代的一门专业课，于是她眨眨眼，眼中就渐渐聚起了摇摇欲坠的眼泪。她将手机放在一边，抓紧那位苏小姐的衣角，哽咽道：“我真的很爱他，你别把他抢走好不好……”
这回不只是苏小姐，连神色一直没怎么起伏的男人都挑了挑眉。
直播间里虽然只显示着桌上静态的餐具，但声音能听到啊。没人不喜欢八卦，一时间，直播间人气涨了许多，弹幕也十分热闹。
苏小姐明显对眼前颇为狗血的场景有些受不了，冷哼一声就踩着高跟鞋叮叮当当地走了。
男人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随即也提起外套准备离开。夏籽仰头望天收回眼泪，见他要走，忙说：“哎，我帮了你，你不应该请我吃个饭吗？”
男人睨她一眼，声音十分平静：“你裙子拉链开了。”
夏籽一惊，急忙捂住裙子侧面的隐形拉链。她确实比去年胖了点，穿这裙子时提上去时就费了不少劲，但没想到在这里出丑了。
然而待她用力拉上拉链，男人已经走远了。
夏籽没好气地拿起手机，瞬间被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惊到。夏籽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有些哭笑不得地想，这人虽然挺讨人嫌的，但还意外地帮她制造了一波直播小**。
这个月业绩总算不至于垫底了。
*
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天的直播任务，夏籽准备回家休息时，却收到自己后台运维的消息，说下午去公司开会。
她大概知道是什么事。
她所在的聚星主播经纪公司准备举办一场线下音乐节。主要由旗下主播表演歌舞类节目，同时也会邀请知名大主播来镇场，算是最近直播圈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事。
据说她那位年轻老板的父亲是灵猫直播的大股东。因为这样的关系，聚星公司成立仅仅两年就成为灵猫直播排行前三的大公会，旗下主播占据游戏、户外、颜值、二次元等主要直播版块的半壁江山。这次公司斥巨资举办音乐节，也是想更大程度地提升知名度和影响力。
聚星的老板是从国外留学归来的，虽然年轻，但总能折腾出新花样，比如这次直播界线下吸粉的首次尝试。
夏籽只是个小主播，与老板接触并不多。只知道他平时行事张扬，每次他来公司一定先是听到楼下跑车嚣张的轰鸣声。
平时她播户外，很少来公司。谁知今天她刚来，就在门口碰到了老板关湃。
他今天的穿着有些嘻哈风，破洞牛仔裤，印花衬衫，高帮马丁靴，整个人落拓又不羁。夏籽小声打了招呼，然后跟在老板和他助理后面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行，夏籽透过电梯内的镜壁，和关湃的目光撞了在一起。
他回头看了眼夏籽，捏着下巴道：“夏夏，是吧？”
夏籽一怔，连忙说“是”。
“明明长得不错，唱歌也好听，但是以你现在的流量，很危险啊。”
夏籽心中一个咯噔。她在公司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多少了解她这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老板。他看似随心所欲，神经大条，其实对旗下主播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规定了每月直播时长和播放量的最低标准，连续三个月不达标，就会被淘汰。
本来以夏籽的专业能力，坐在直播间唱唱歌就能收获更多的关注，但她偏偏选择了户外。
她知道户外难播。但，也只有户外相对自由一些，可以让她有时间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但此刻她并没有多解释，只低着头说：“老板，我会努力的。”
见她没有要改变的意向，关湃也没再多说，只是等电梯到了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夏籽舒了口气。看来摸鱼是不可能了，毕竟还是要保住工作。
聚星给的底薪很高。她作为一个音乐剧表演专业的学生，一年前深深体会到了毕业即失业的心酸，无奈之下成为主播。
那时主播行业正兴起，前仆后继的男女主播拥进来，又大浪淘沙般地离开，夏籽算是幸运儿，虽然艰难，但也在直播行业生存下来。
然而她混了一年依然是个十八线小主播。好在她一直自得其乐，甘做咸鱼，不多但稳定的观看量也保证了夏籽不被公司开除。
这次音乐节夏籽没准备像其他主播一样争着抢着抛头露面，但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小虾米会被老板点名。
彼时她正坐在角落昏昏欲睡，忽然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成为老板指定的几个需要上台表演的人之一。
主播肖依依坐在她身旁，听到这儿兴奋了：“哇，夏夏，你这是走了什么大运！”
夏籽有些意外，但还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她本来就喜欢唱歌，平时播户外无聊时也会在大马路上给她的粉丝朋友们唱几句，所以自然不虚。
开完会临近傍晚。老板包了个场子让大家放松。一群年轻男女包括主播、工作人员就都跑去凑热闹了。
后来关湃的朋友们听说这个局都是美女，就也闻风来了不少。
关湃护短，众人皆知，他当即表态一起玩可以，但谁敢动他家女主播一根汗毛，他就跟谁势不两立。
这一点上，关湃的三观还是很正的，这也是聚星在业内一直口碑很好的原因。聚星内部不准主播和粉丝搞暧昧，为的就是将不正之风直接扼杀在摇篮。
来凑热闹的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玩在了一起。包厢里音乐嘈杂，嬉笑声震天。起得早中午还没休息的夏籽被吵得头疼，只好跑去卫生间静静。
她回来时在走廊遇到了关湃，他脚步微乱，似乎有些醉了。她本想打个招呼就进去，谁知关湃忽然站在她面前不走了。
过道有些窄，他不动，夏籽也不能动，只好抬头疑惑地看他。
关湃凝视她了片刻，揉揉太阳穴说：“刚刚我还以为看到我初恋了。”
夏籽感觉自己额头出现了三道黑线。但她面上还是保持微笑：“老板，不好意思，我就长这种初恋脸。”
关湃也笑了笑。他又端详了会儿夏籽，正色道：“我看人一贯很准。夏夏，你有成为大主播的潜质，为什么一直刻意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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