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籽望着他嘴角一枚大火泡，不由得担忧道：“老板，你还好吧？”
关湃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他直直地望着夏籽，说：“不太好。你要能给我争气点，我就好了。”
夏籽顿时觉得一座泰山压到了她肩上。她正苦着脸斟酌怎么让老板少剥削她一点，这时小黑和晓月走了进来。
夏籽之前一直和晓月在网上联络，现在才是第一次见面。
晓月的长相和她的性格一样，温和素净，没有特别引人注目，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两人简短地打过招呼，算是认识，然后三人随关湃去了隔壁的会议室。
会议室已经坐了几个人，夏籽扫了一圈，大概是公司的商务、宣传、运维等部门主管。夏籽不知道这次会议这么隆重，整个人正襟危坐起来。
关湃在首位落座后，助理小周开始给大家发策划书，正是小黑做的那份。
大家浏览策划书的时候，关湃又不放心地跟运维主管叮嘱了一遍关于Sum的事：“周未轶要还是我行我素，拿合同压他。打官司嘛，我看他跟我谁耗得起。”
等大家都差不多看完了策划书，小黑站起来进行具体的介绍。他这人虽然看起来不修边幅，但工作能力很不错，不但计算机水平高，做策划也毫不含糊。
“我简单给大家介绍一下，关于夏夏旅行直播的策划。首先我做了调查，目前做户外徒步、旅行体验的基本是男主播，毕竟风吹日晒，比较辛苦。女主播的旅行体验市场有空缺，如果直播效果有趣又有益，那将是长期、稳定又独树一帜的发展路线。
“其次我们想打造旅行生活加美食体验的主播路线，尤其美食这块儿的市场潜力巨大，粉丝爱看是其次，后期做出影响力以后还能吸引一些商务广告，形成新的利润点。
“最后，公益是目前社会上比较热门的一个话题。一个正向的主播能引起的不仅仅是直播圈的关注，还有除粉丝之外的其他群体甚至是主流媒体的关注。所以我们的旅行体验可以走进农家，走进山区，让更多人看到他们所不了解的艰苦生活，能在主播的带动下也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当然，具体公益行动还需要后期讨论，毕竟我们的初衷是真的做好事，不能引起虚假公益的猜疑。以上就是大概的策划方案。”
会议室响起了小声的探讨，夏籽远远地朝小黑竖起了大拇指。她觉得只是风吹日晒她会比较辛苦，但这个策划案的整体思路还是很不错的。
关湃用食指敲打着策划书，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片刻后，他打断其他人讨论的声音，扬声说：“整体上可以。还有一点，主要做旅行体验可以，但夏籽唱歌不错，不要埋没，要最大化凸显她值得被喜欢的地方。还有商务方面……”
夏籽抬头望向关湃。他讲正事时完全敛起了平日的漫不经心，目光锐利，神情专注。
他的话听着也没有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夏籽心中某个角落还是生出一种细微的反感。就好像是在密闭的空间看到一只蟑螂，小虫子并不能将她怎样，可她就是有种即使再焦躁、再恐惧却仍然没有办法脱身的无力感。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身不由己”。
从关湃第一次说要捧她的时候开始，到此刻她第一次参加以她为主角的会议，她有种隐隐的预感——她的人生，短时间内将不再属于自己。
“夏夏，你还有什么想法？”关湃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她。
夏籽低头翻动策划书，沉默片刻后轻轻摇头：“没有。”
“好，那先这样，就从策划书里的第一条路线开始。我们目前还不能预见直播效果，大胆尝试就好。对了，敏感话题和不良言论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下去让金宇再给你讲一讲，确保万无一失。”
“好。”
“那今天就这样。都去忙吧。”
散会以后夏籽的心情还是像蒙了一层霾似的。明明今天的会议上，所有人都在为她的前途考虑，她也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但成为团队中心的压力和对未来的忐忑还是让她心事重重。
不过晓月今天要搬过来，她也没时间去思考心中深层次的情绪。
*
下午，搬家公司的车很快就到了。
夏籽租住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布置也温馨，住两个人刚刚好。
帮晓月安顿好后，她们还很和谐地一起吃了晚饭。
通过闲聊，夏籽得知晓月来自外省的小城市，刚从本市一所普通院校毕业，本来是应聘聚星的文宣人员，后来关湃见她细心又沉稳，就让她来给夏籽当助理。
夏籽对晓月的第一印象很好，她喜欢这样事儿少又温柔的女生。而且有了室友，她终于不用再开着床头灯睡觉。
第一条线路的旅行直播马上就要开启，在晓月的帮助下她很快做好出发前的攻略和日程安排，小黑那边也都打点妥当。于是在夏末时节，他们一行三人自驾前往附近的灵山自然风景区，也算是赶上了最后的花期。
灵山县是C市的下辖县，以青山绿水著称。第一站选择这里既近又熟悉，算是试水的最佳方案。
夏籽本就喜欢游山玩水，尤其是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她正好可以顺便来放松心情。
临近中午时他们到了灵山县境内，车窗外连绵的山峦，公路下碧色的湖泊，都让夏籽心旷神怡。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下眼前的美景。
然后她点开和裴允谦的聊天对话框，发现上次的聊天还是好几天前。对于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她心中一直像有一根小小的刺，表面看不出端倪，内心却时不时会因为那一点尖锐而刺痒难忍。
她这次没有长久地望着对话框犹豫，而是快速点开图片给他发了过去。仿佛害怕自己又退缩似的。
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打破了饭桌上诡异但似乎被习以为常的安静。
裴允谦解开屏幕锁，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夏籽发来的图片，又垂眼熄灭了屏幕。
“我说过，不管公事还是私事，都别带上饭桌。”
一个严肃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裴允谦并未多解释，只回答：“是。”
他的父亲，也就是裴元璟，就像一个行走的刻度尺，人生的每一步都为自己设定了严格的标准和计划。不管是商业版图，还是亲情维系。
比如他规定了他们一家四口多久必须吃一顿饭。所以，对于这次聚餐，裴允谦完全是以一种完成任务的态度来吃的。
父母饮食喜清淡养生，裴允谦尝着寡淡，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夏籽做的红烧肉。
如果说做菜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那夏籽就是热烈而丰富多彩的。从做菜时加入各种颜色鲜艳的调味料，到摆盘时别出心裁的装点细节，都能看出她对生活的热爱。
而他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则是清冷性子，从来对待亲生儿子裴允诚都不见得多热络，更没有心情去为难他这个私生子。裴允谦喝过她煲的汤，营养大概很足，但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还有他的哥哥裴允诚。虽然他们同父异母，上一辈也确实有过不太光鲜的往事，但裴允诚对待他并非像八点档电视剧里一般处处为难。不论他内心真实想法如何，表面上待裴允谦还是亲切客气的。
裴允谦不见得有多喜欢裴允诚，但对他也并不憎恨。他们一直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亲情联系。
他们兄弟都继承了裴元璟在商业方面的天赋。裴允诚为人处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手段强硬。而裴允谦对数字极其敏感，这也是他当初选择金融的原因。他大学时就已经靠研究股市动态自力更生，没再问家里要过钱。
裴允谦很少与这位哥哥主动打交道，他无意于和裴允诚争什么，所以早早表明立场，不参与公司内部任何事务。但裴允诚还是有意无意地帮了他许多，包括他成立公司时的人脉和渠道。
自己的公司能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确实少不了裴允诚的提点，裴允谦却仍旧无意与他走得太近。
而今天，吃过午饭后，父母回房间歇息，他主动邀裴允诚去喝茶。裴允诚欣然赴约。
露天阳台上，藤蔓绿植层层缠绕，一壶清茶袅袅生香。裴允诚品一口弟弟亲手为他斟的茶，金边眼镜折射了一点太阳的光芒，与他眼角的微光交相辉映，更有深不可测之感。
“说吧，什么事？”
裴允谦皮笑肉不笑，扬眉道：“没事就不能跟大哥喝杯茶？”
“我看你公司近些天都没什么大动作，怎么？最近走保守路线？”
裴允谦微微转动茶杯，淡棕色的茶汤在白瓷小盅里轻轻荡漾。他眼波一转，无奈笑道：“最近有一家房地产公司邀请我入股。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大哥，听说你当年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正阳旗下的房地产开发公司？”
裴允诚转头看向弟弟，目光闪过一丝探究：“是，没错。早就被并购重组的公司，难为你记得这么清。”
裴允谦耸耸肩：“第一份工作就在地价飞涨的年代做房地产，感觉怎么样？”
裴允诚靠上椅背，微微合上双眼：“你都说了地价飞涨。机会是很大，困难当然也多。比起赚的那点钱，过程是真的不容易。”
“不容易吗？听说父亲当时还专门派资深秘书，还有姑丈辅佐你。”
“嗯，我不适合做那个。所以现在依然是姑丈负责地产开发这块儿……”裴允诚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他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阿谦，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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