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过了午后,摊子生意开始冷清,李鸿福夫妇干脆留给放学的长子看着,俩人自告奋勇帮罗燕飞打扫新租的铺子。

把目光从对方讨好的脸上收回来,罗燕飞假意客气一二,夫妇俩就受宠若惊地摆手:“顺手的功夫,当不得姨母如此客气。”

李鸣扛着着个石锄,跃跃欲试:“姨母,你且放心归家去,这屋边的杂草野木,我必会铲得干干净净。”

他们如此主动,罗燕飞莞尔一笑,也不推辞,又叫李鸿福三日后候在城门,帮她引城里的木匠陶匠等人把打造的桌凳、各种盆锅拉到店里。

李鸿福夫妇一一应下。

等到罗燕飞主仆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夫妇俩与李鸣赶紧趁在太阳还未下山,提水抹尘,清理屋内的杂物。

李鸣扛着锄头,把屋子周边的碎石、野草锄断,勾到一边。他干得卖力,哼哧哼哧,在阴冷的腊月里愣是出了一头汗,很快这刚租下的屋子就焕然一新。

太阳西斜,余晖脉脉,周围的摊子和草棚陆续收摊。旁边卖饮子的好奇地问他们这是打算做什么生意。

李鸣不知如何回答,搔搔头,一脸傻笑。

他兄长也走了过来,看着任劳任怨的父母与兄弟,眉头皱了皱,终究没说什么。

赶在晚饭前,主仆两人及时回了秦府。

罗燕飞把篮子里的配料摊开,拣出明日需要用到的放在一边,心里想着,明日得让桂花到外面市场买几条鱼,找回手感。

李嬷嬷等了一日,主仆俩终于回来,松了一大口气,挪过来,用粗噶的声音,满腹委屈地说道:“小姐,今日秦家一整日都没有送饭到院里来。真是欺人太甚,是想要生生饿死你么?!”

“桂花,你去厨房看看。”

桂花领命而去。

很快,秋兰就端着饭托踏入门槛,身后跟着掌管厨房的徐娘子。

桂花跟在她二人身后,低眉顺眼,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碰!”很是不客气地往桌上一放,秋兰回身,站在徐娘子身后。

徐娘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子接连两日出门,我还以为娘子不回来了呢!这厨余的剩饭,差点儿倒给了收回香的,让他养猪去。好在老夫人心善,特意叮嘱我留了下来,罗娘子过来,吃了罢。”

桂花眼睛瞪大,小声叫道:“小姐……”

李嬷嬷缩在一边,谄笑道:“老夫人宅心仁厚,夫人记挂着她的好呢——”

“你叫谁夫人?”徐娘子讥讽地瞥了她一眼:“你家小姐早被我家少爷休了,这府里就只有一个老夫人,哪里来的‘夫人’?少爷善心,不忍下堂妻流落街头,才会一时收留,夫妻情分,早已恩断义绝,劝你们早日认命,别再痴心妄想,传到外面,徒然惹人笑话。”

她转向罗燕飞,意有所指地道:“娘子这些日子好吃好喝,料想身子已是无碍,不如识相些,早日离去,或许少爷还能敬你三分。如今这样死皮赖脸,活像村姑泼妇,何必惹得少爷厌上加厌。”

罗燕飞不冷不淡地道:“徐娘子所言有理,燕飞也想知道,老夫人什么时候得闲?迟迟拖着不肯清点嫁妆让我带走,外面的人还以为秦府要吃净外媳的嫁妆,让人净身出户呢!”

徐娘子瞳孔紧缩,脸上讥讽的表情顿时收敛,强笑道:“哪里来的混账话!府里家大业大,哪里会贪图这点东西,饭菜凉了,娘子早些吃了吧!”

说着,脚步匆匆,似乎深怕罗燕飞会追着她不放。

李嬷嬷朝她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痰:“狗仗人势的贱奴婢!”

桂花揉揉眼睛,眉开眼笑:“小姐,我们吃饭吧?”

罗燕飞却对桌上的残羹冷炙食欲全无,挥手让桂花两人吃,自己拿出白天买的烧饼,就着热水啃了起来。

“这饭菜,怎是馊的?”一筷子菜入口,桂花就惊叫一声。

李嬷嬷怒气冲冲:“好大胆的贱婢!”她巍巍颤颤地把碗里的饭菜尽数倒进托盘,一股子酸馊的臭味便弥漫开来。

“这怕是昨日的剩饭剩菜……”桂花喃喃地道,如今天冷,饭菜放上一日都不会变质,可是眼前的饭菜已是发臭,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日了。

“过来吃烧饼吧!”罗燕飞压下心底的怒气,面上平淡。应是自己这两日进出府里,被府里下人禀报了上去,变着法子赶自己走呢!

这年头缺医少药的,这样的饭菜吃下去,不知道得拉成什么样。

幸好今日她买了一纸包的烧饼,原本打算作为宵夜增重的,现在刚好三个人分了。

李嬷嬷与桂花义愤填膺,但是小姐不愿意追究,她们也只能怏怏照做。

吃了晚饭后,李嬷嬷在院子的小厨房烧水,桂花则去领御寒的炭火。

罗燕飞对着月光修改店里装修的草图,桂花抱着一捆柴回来,语带哭音。说是府里没有炭火了,让她们主仆三人烧柴御寒。

罗燕飞怒火升腾,又被她理智压下:“你俩今夜暂时与我同睡一床!”

她的房里是有火炕的,但是睡在脚踏的桂花和软榻上的李嬷嬷今夜就难熬了,尤其是年纪大的李嬷嬷,若是放任不管,难保明日起床不会见到一具冷死的尸体。

“使不得,使不得。”李嬷嬷慌忙摆手:“奴是仆,哪里能跟主子同睡一张床呢!断没有这样的事。”

若是传出去,被外人知道,不知会被如何笑话!

桂花也道不能与主人同床。

罗燕飞冷笑:“秦家是变相逼着我走呢,若是你们今夜冷死了,明日就按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头给我。”

她看了一眼瘦削的桂花、佝偻的李嬷嬷,目露嫌弃:“你们若是冻死了,我还少了两张吃饭的嘴。今夜若是冻死了,下地狱见了阎王,记得告诉他,是秦家人害死了你们,以免毁我名声。”

李嬷嬷一个哆嗦,露出惶恐。

最后,桂花和李嬷嬷还是克服了主仆有别的尊卑观念,磨磨蹭蹭挨上去。主仆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各怀心思度过了一晚。

因睡得并不安稳,鸡鸣时分,主仆三人就起了床。

罗燕飞掏出一贯钱,吩咐李嬷嬷去早市买回各种鲜鱼、各种肥油,又叫桂花把从李家村带回来的菜干与山货拿出来清洗、浸泡。

她自己梳洗后,把房里值钱的东西规整规整,装进木箱里,只留出两身绸缎衣裳和一支金制的步摇,其余全拿去城里的典当,换了八十多两银子。

转身到隔壁的布行,扯了两身棉麻衣衫。

回到屋里,李嬷嬷已把食材买了回来,罗燕飞立即换上棉麻衣衫,钻进了院子里的简易小厨房。

被罗燕飞变卖一通以后,房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罗燕飞不在跟前,桂花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地道:“府里的人,太过狠心了!小姐对少爷痴心一片,他们却将小姐逼迫至此,连富家夫人的体面都不给她留……”

李嬷嬷眼神阴毒:“且看他们小人得志!嘴脸忒是可恶!他们会遭报应的!”她谴责桂花,怨她没有拦着罗燕飞:“小姐不懂事,你还不懂么?所谓‘孝敬罗衣后敬人’,卖了那些绫罗绸缎,还是个富家夫人样么?那些狗娘养的更小看我等!”

桂花喏喏不敢回答,李嬷嬷开始怨毒地骂秦府里的人,又恐被外面的丫鬟片子窃听了去,到主子面前搬弄是非,咒骂声就含在了嘴里,呜呜咽咽,夹杂着家乡的俚语,像极了村里神神叨叨的老巫婆,桂花看着害怕,连忙跑到小厨房去了。

前院。

秦老夫人躺在摇椅上,秋月贴心地塞了个软枕到她脖颈下面,老夫人老了,嫌木枕和瓷枕硌得慌,秋月就逢了个长条的布袋,塞入鸭毛鹅毛,老夫人嘴上没说,脸上却是明显见愉。

秋月一边按揉着她的手脚,一边说着体自话。

秦文婷带着两个妹妹和四个侄子,言笑晏晏,联袂而来,向母亲请安。

秦老夫人慈爱着让她们起来,留她们在院子用膳。

秋月朝外面吩咐一声,俄而,秋兰与徐娘子便端着餐食进来。

吃了早膳后,几个需要读书的孩子陆续告退,剩下秦文婷三姐妹,依偎着与秦老夫人说闲话。

秦文婷问道:“徐嬷嬷,昨夜,隔壁那女人竟没动静么?”

秋月与徐娘子对视一眼,徐娘子躬身上前,面上难忍羞愧:“老奴不力,没把那人撵走。”

秋月笑道:“她先前寻死觅活的,哪里那般容易赶走?也就仗着老夫人心善,装成还是少爷夫人的模样,自欺欺人罢了!”

秦文婷听后,无不赞同:“是极!离了府了,她可就没人要了,不过些冷饭冷菜,粗面馒头也是能吃下的,母亲还是过于心善了,依我看,柴也不给,水也不许到前院来打,看她蓬头垢面,如乞丐脏污,拿什么来挽回哥哥的心!”

秦婷婷拍手笑道:“姐姐此计甚妙!我听府里门房说,这两日她出入频频,显然是早好了,厚着脸皮装可怜呢!秋梅来了我的屋内后,我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前日王家姐姐来找我,都觉狭隘,不愿意再来。”她说得委屈,“她一个下堂妻,占了那么大一个院落,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当家做主的人是她呢!”

秦文婷剜了她一眼。此前秋菊还在的时候,不也占屋里的地盘么?秋梅比秋菊还瘦些,哪里会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不过是个借口,想占了罗家那女人腾出的屋子。

抢了秋梅不说,还想抢屋子么?!

她嗤笑一声:“那是大哥的院子,早些让她腾出来迎娶新妇才是,大哥心善,到书院避嫌,外面的人不知,还以为大哥对她余情未了呢!谁家好女子愿意嫁进来?”

这贪心的蠢货,胃口忒大,大哥的院子都敢肖想。

秦婷婷讪讪,心里又觉委屈,偏不敢对着秦文婷,就装做冲着罗燕飞的不忿模样:“姐姐说得对,那毒妇厚着脸皮留在家里,想必用意就在于此!我们可不能让她得逞!”

秦老夫人等女儿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一段落,才开口:“你们大哥休妻已有一段时日,还是得尽早再取新人,身边有人照顾,方能专心明年的省试。文婷,这事便交给你来办,徐娘子及一应奴仆,随你差遣。”

徐娘子笑着应是,对于罗燕飞昨晚提出的让秦家退回嫁妆一事就离开的事情只字不提。

离开老夫人的屋子后,秋兰小声问道:“徐嬷嬷,罗娘子昨日不是说肯离去了么?”

“你且听命行事就是,其他的休要多嘴!”徐娘子瞪她一眼,府里是不可能把嫁妆退回给罗娘子的,府里的嚼用大部分都得依赖罗家染坊每季的上供,罗家也不是好打发的主,说出来,下了主家的面子,她也不用在这府里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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