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我说。
于晴看着我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她面色犹豫，似乎有话要说。
稍稍思虑一下，她说，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我点头，感到疑惑。
“我家打算给我办理出国手续。”她说，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然后说，我希望，唐凌飞和我一起去。
我把脸瞥向一边，看到案板上已经洗好的土豆，拿过来放到盆里，削皮，切丝。唐凌飞说，今天想吃这个。
“我知道…唐凌飞家里其实也有这打算，希望他出国读书。”于晴继续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低着头，拧开水龙头，把切好土豆浸泡到水里。
“是他告诉我的，”于晴说。
“那….他是什么意思，他想不想出国呢？”我问。心一下提了起来，手指搅动着盆里的水和土豆。
“他….想。”
“！？”
水溢了出来，土豆丝也跟着水流了出来。
“可他什么也没对我说。”我声音很低。
“因为…你需要他。”
我默然。
“他是个很仗义的人，说话算话，他说一定要带着你考进大学，之后，…之后，才决定别的事。”
“这是他和你说的吗？”我问。水越来越凉，直至冰冷，透过我的手指慢慢流淌。
“嗯，他和我说的。”于晴说。
“那你的意思呢，你要我怎么做？”我问她。
“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什么，…对不起，可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依仗别人…你说呢。”
我仍旧沉默，无言以对。
然后听到于晴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土豆丝都飘进了水槽里，我一点一点捞出来，重新再洗。
这两天，关于他出国的事一直萦绕于心，我一直没开口的理由是因为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一样。以唐凌飞个性不会因为我或者别的什么人说几句话就改变自己的初衷和想法，可是在听了于晴的话之后，我发觉自己的所谓‘理由’其实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开不开口是我的事，走与不走是他决定。
可我不想他离开。
在有了户籍，了了外祖父和母亲的心意之后，大学对于我来说，根本不具备多么强烈的意义。我并不热切于此，我只是，…只是，除了跟着他学，跟着他做之外，别的就不知道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可是，就像于晴说的那样，我的人生不该依仗别人，没有人该对你的生命负责。就连我的父母也是。
我不是个善于掩藏自己内心的人。所以，匆匆吃了几口，就悄然躲进阳台，把架子上已经晾干的衣服一件件拿下来，坐到一边叠起来规整好，我故意做的很慢很慢，拖延进屋的时间。直到，余晓军喊我，你干嘛呢？是不是见到美女害羞了呀？哈哈！
我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
“哈，这小子脸红了！”余晓军指着我说。
唐凌飞对着他的脑袋啪！一巴掌甩了过去，说，不许拿夏娃开玩笑。
余晓军一手揉着被打的脑袋，瞪着眼呲着牙，指着唐凌飞，半天，说，你太护着他了，他是你什么人啊！
啪！脑袋又挨了一巴掌，是贵则志打得。
余晓军猛然转身，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瞪什么瞪，夏娃是我们的小舅舅！”贵则志说。
余晓军表情十分夸张抖的着手，指指贵则志，又指了指唐凌飞，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
“哈哈哈！”大家轰然笑。
吃完饭，我抢着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然后低头洗。唐凌飞大概是察觉到了，很快也跟着走了进来，悄悄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用手试了一下我的额头，又试了一下自己的。
我没事的，你去和他们玩吧，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说。推搡着把他往外赶。
唐凌飞盯着我的脸，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
可没想到，我刚把他推了出去，那个叫李佳雪的女生竟然走了进来，说，我来帮忙吧。
“？”我和唐凌飞一愣，还未来得及推辞，于晴就走过来，拉着唐凌飞的胳膊说，你过来一下，我问你点儿事？然后故意往里推了一下李佳雪，说，厨房里的事就交给你俩了！不由分说，拉着唐凌飞转身就走，而且还把赶过来的棒子贵则志和杆子余晓军也给拦下了。
朗声道，厨房那么小装不下你们几位大块头！
余晓军眉毛一拧，指着于晴，这丫有情况！
“什么情况！他们俩刚刚好！”于晴满脸深意的笑道。
我即尴尬又莫名其妙。
哪有第一次来就让人家进厨房干活的道理！这于晴豪爽的有点儿过了！
李佳雪有点儿害羞，低着头，挽起袖子。我连忙制止，就几个碗而已，你不要沾手了。
她十分拘谨的杵着门口，不知该做什么，却又不肯离开。
我也是不善言谈的人，一时也找不到话题。
就这么尴尬的沉默着。
“听说你们那里的柿饼很好吃？”她打破僵局，只是声音有些不平稳，站在门口倒背着手。
“嗯，冬天的时候最好吃了，如果你喜欢，到时候给你带点儿来。”我说。
“真的？”她眼睛里上跳动出无比惊喜的神彩。
“嗯，这有什么呀。”几个柿饼而已，她的样子仿佛从我这里得到的不是柿饼而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如果，有时间，放假或者周末也可以，你..和唐凌飞来我家玩吧。”
碗洗好了，我倒扣到一侧的架子上，然后点了点头，说，好啊。
她整个神情又似被点燃一般明亮起来。
与她短暂交谈闲聊使我忘却了纠结于心的那些烦恼。
她的内心像是一颗火种，正在慢慢燃烧，不断的向外散发着光和热。
因为离着最近，甚至看到了环绕在她周身，星星点点闪耀着的喜悦。
我也禁不住扬起唇角。
我们一起走出厨房。
看到他们表情各异。
余晓军冲我们吹起口哨，贵则志，于晴一脸笑。
唯独唐凌飞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对于晴和李佳雪说，对不住了，今天，我们大家早点儿散了吧，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做完。
“啊！太没劲了你，人家李佳雪可是第一次来，你怎么…”余晓军的话还未说完，一边的贵则志在下边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讪讪而笑，说，“啊，好，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女孩子回去太晚了，她家长该对我们有意见了，呵呵，”余晓军呵呵一笑，解释道。
余晓军皱着眉头看着他，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懂事了。
贵则志眯着眼，只看出在笑，别的什么也看不出。
送他们离开后，家里就剩我和唐凌飞了。似乎之前围困我的事又来了。空荡荡房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四面八方朝我挤压过来，连喘息都变得沉重了。我惶恐不安，怕一开口，就会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结果。改天吧，再等两天，也许，过两天，他就会改变想法了。
唐凌飞神色凝重，用略带审视的目光瞪着我，说是要做功课，却迟迟不动，身体陷入沙发里。他这样子让我更慌乱了，他是不是在思虑着该如何向我开口，准备摊牌呀！
“我…”唐凌飞有些犹豫。
我腾一下站起来，打断他的话，说，我困了，准备洗洗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敢看他的脸，低着头，逃也似的，跑了。我逃进卧室，关上门，开始大口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
唐凌飞来敲门。
我连忙喊了一句，我睡了！
“我们谈谈吧。”他再门外说。
我不吱声，他开始使劲砰砰的敲门。
我无奈开门，他黑着脸瞪着我很凶，很吓人，要是搁以前，早就对着我挥拳头了，甭管什么理由，只要他不高兴。可是随着年龄增长我发觉，他越发显现出个性里克制和隐忍，不会轻易动怒，情绪波动，更不会随便动手。
这点还是不错的。
他走进来，再床边坐下。我低着头不去看他。内心波动起伏，不知他开口之后，我该是怎样的态度，支持，劝解，还是….。
我等着他先开口，可是他一直不言语，良久，突然，站起来，说，你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然后，就大不离开。我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几度张口，可是直到他掩门而出，我终究什么也没说。
我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无地自容。整晚无法入眠。
第二天，我黑着眼圈，打着哈欠，一天无精打采。
只是不敢面对唐凌飞，更是心虚，一再躲着于晴的目光。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已经被别人尽收眼底。直到一日余晓军忍不住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也喜欢上了于晴！？我完全不知道‘心事’，在他们眼里完全是另一种解读。
尤其是在唐凌飞眼里。
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最好不是，朋友妻不可欺，明白吗！”余晓军拍着我的肩膀眼里流露出意思鄙夷。
我抬眼看着一直默然的唐凌飞，内心无比纠结。
哈哈！看你这样，我开玩笑的。余晓军大笑道。
接着，唐凌飞甩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把我的警告当成什么了！
余晓军情绪激烈暴跳，开个玩笑不行啊，夏娃又不是纸糊的，泥做的，那么不经事！
不行！唐凌飞回答。冷冷的表情十分坚决。
余晓军十分泄气，嘟囔着，这朋友交的太不平等了，然后，突然指着唐凌飞，你差别对待！
唐凌飞只轻轻一笑。
我无比尴尬。
我多希望事情就像一个玩笑，说说笑笑之后，谁都不会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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