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夏油杰也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偶遇一个有咒力的小术士。
这几年非世家出身的小咒术师越来越稀少，他就不止一次看到夜蛾老师因为招不到新生的事在办公室里痛苦撞墙。
“刚刚……刚刚那个东西，那个……是您召唤出来的吗？”男孩连说带比划，眼睛里还带着残留的惊惶和后怕。
夏油杰觉得可能自己刚刚召唤出那只咒灵时不小心吓到了对方。
虽然他现在已经没必要仇视非术师了，但已经改变的心态也再回不到过去，只有在面对咒术师时才能再找到几分往日的温和。
“抱歉，那是我的术式，跟你平日所见的怪物不一样。”他微笑道，“你知道什么是术式吗？”
男孩其实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他起码听懂了刚刚自己见到的那一幕的确是眼前男人的手笔。
他立刻站好认真鞠了一躬。
“感谢您救了里香！”
里香？
夏油杰这才注意到刚刚跟自己一起落在后面的那个女孩此刻正怔愣在原地，呆呆看着这边。
她大概被吓到了，双目无神的似乎在喃喃念叨着什么，看口型好像是——优太。
原来是认识的人啊，夏油杰想。
但他侧开身体，没有受这一礼。
“没有必要哦，我停下那辆车并不是出于救她的目的，对你们自然也就算不上恩情。”
“那怎么可以。”男孩反驳道，“无论您出于自保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才让那辆车停下来，里香因此逃过一劫都是事实，救命之恩又怎么能说不算恩情呢！”
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他心里的后怕更加强烈。
刚刚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以那辆车当时冲过去的速度，里香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被撞到，他不敢想象那个场面。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感激更甚，“虽然听上去可能有些可笑，但我们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可以请您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吗？”
夏油杰没跟他争辩，看得出来这是个主意很正的小鬼，说再多也扭转不了他的想法。
他摇摇头，温和的抚摸他的头发，冲他歪头笑笑，“身为咒术师，互相帮助是正道，不必谈什么回报。”
“毕竟在这个被死亡和诅咒笼罩的世界里面，我们只能互相依靠着才有可能好好活下去呀。”
男孩的眼里露出困惑，显然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不过夏油杰也没指望这么小的孩子能够理解就是啦。
“嘛嘛，没什么，只要照顾好自己，好好长大就很好了。”
他想了想，又说，“以后应该会再见面的吧。”
等这孩子再长大些大概也会被高专发掘，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大业是否已经实现了呢。
无论高高兴兴去上学结果发现以前的恩人成了自己的校长还是高高兴兴去上学结果发现以前的恩人是自己今后要通缉的对象，这效果好像都很炸裂，不知道到时候他脸上会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感觉悟一定会很感兴趣，夏油杰忍不住想，到时候要不要带着他偷偷过去看热闹？
“哎呀呀，老子看到了什么，一个团子头怪刘海在这里意图诱拐未成年小男孩？”
“现在的诅咒师原来都这样没下限吗~”
男孩瞬间瞪大了眼睛。
白发男人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在他眼前，倚靠在刚刚救下里香的好心先生身上。
真的没有丝毫预兆，男孩非常确信上一秒那里还空无一物，下一秒就凭空多了一个人。
有鬼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面差点脱口而出，却在看到夏油杰熟练的“回手掏”后被他自己强行堵了回去。
“恕我直言。”夏油杰道，“悟现在也是诅咒师中的一员哦。”
五条悟做作的双手捂住脸作以泪洗面撞，“55555，因为老子就是上一个被你诱拐的受害者啊~”
“……”
“……”
男孩眼睁睁看到夏油杰原本温和笑着的脸上瞬间跳出青筋，原本温柔的气场也被另一种更加随便甚至有点“屑”的气场给替换了。
“非常不好意思我们要先离开一下。”
作为一个成熟的咒术师，夏油杰认为自己有义务引导未成年小咒术师、保护对方身心健康。
起码不能让五条这家伙毁了对方对咒术师的期待！！
他强行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右手却飞快勒住五条悟的脖子往外拖，后者则一路哇哇乱叫作受人胁迫状，只有脸上轻松的表情彰显着对方玩的其实很开心。
乙骨优太目送两个青年还没走出十米就从强制拖离变成了勾肩搭背。
隐约有笑闹声随风传进耳朵。
“人没事吧~”
“哈，又没有真的撞上。”
“那是当然啦，真撞上的话老子会问车没事吧。”
“哈哈哈，真有你的。”
“哈哈哈~”
最终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哈根达斯专营店精心装潢的高档橱窗后面。
“优太！”
这时终于从恐怖阴影中回过神来的里香才终于跑到他身边，一把投入他的怀抱。
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唤回了优太的注意力，他连忙抱住怀中的女孩一阵温柔安慰。
“优太你刚刚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是两个很好心的先生……”
……
入夜，夏油杰坐在榻榻米上作计划方案。
一开始做计划是因为高专强制要求出任务要有前期计划和后期任务报告，五条悟那家伙显然是不可能写的，他就只好勉为其难写双份。
时间长了开始觉得这种提前把一切可能性规划好的手段很实用，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他打算花一晚上时间先把初步建立一个组织所需要的人员、资金、前期资源等等的大体框架拉出一个单子，顺带想想可能遇到的问题及其他重点难点之类的，省的到时候再抓狂。
但笔尖刚在本子上落下两行墨迹，房间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五条悟抱着被褥和枕头站在门外。
“老子要跟你一起睡！”五条悟根本没等他回答就大咧咧走进门。
“……”
一点都不意外怎么办？
以前在高专的时候这家伙就经常这样突然破门而入，一开始他还会一惊一乍，忍不住摆出防御入侵者的架势，最后往往会发展成两个人打一架，宿舍倒塌，一起被夜蛾骂。
后来他就习惯了，甚至会在宿舍里面提前准备好晚上要玩的游戏和甜点心。
夏油杰只好往边上靠了靠，给他空出来一个身位。
“先说好，这里可没有游戏机。”
五条悟把枕头在榻榻米上放好，“在你心里老子找你除了吃喝玩就没有别的正事了是吧！！”
“呃……比如？”
夏油杰放下笔，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没想到什么事情能在五条悟这边挂号成为“正事”。
对于猫猫来说，吃喝玩不就是最大的正事了吗，那对五条悟来说应该也差不多吧。
五条悟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以前好像大概似乎真的没找他聊过正事，气的拿枕头狠砸了他一下。
夏油杰笑了一声，把矮桌搬到一边，面对他坐下来，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好啦好啦，想聊什么？今晚陪你秉烛夜谈。”
“咒灵玉到底什么味道，那天你为什么那种表情。”五条悟毫不客气直奔主题。
夏油杰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在之前的那场战斗中强行吸收咒灵玉，他的确做过会暴露这一点心理准备，但战况紧急来不及纠结，之后几天两个人又一直在闹别扭。
他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五条悟竟然会一直记到现在。
“如果你不说，老子就自己弄一个回来试试。”还没等他说话五条悟先一步威胁道。
“那玩意你消化不了！”
“那你就快说！”五条悟不依不饶。
“……”
“不要想着找个借口敷衍老子！你答应过不再骗我！”五条悟一字一顿的道。
他没有拿束缚出来说事，一是对他们这种强大的咒术师来说只要愿意付出代价束缚并非完全没有空子可钻，另一个他更希望夏油杰自己愿意向他敞开一切，而不是为了一个狗屁束缚而不得不敞开。
“好啦好啦。”被翻来覆去扒拉了半天以后，夏油杰终于投降。
五条悟端正做好等夏油杰回答，夏油杰看着对面那专注认真的无暇俊脸，几次张口却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五条悟展现出惊人的耐心。
他一点都不催促，认真看着对方。
夏油杰仿佛从这注视中获得了力量，心中原本的忐忑不安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又酸涩的感觉。
他忽然不想再逃避，不想再隐瞒，他也认真的回看过去，淡淡的说。
“就是那种……像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的味道。”
“……”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夏油杰的心里又升起一股不安，他试图缓和气氛。
“其实也没什么啦，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习惯了，没那么难受……”
为了吞噬咒灵而感到痛苦这件事，对他其实也算不上多大煎熬。
他已经忍受了很多年，左右不过是继续忍受下去——这只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真正的煎熬是完全看不到忍耐的理由，完全找不到向前的意义，和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同伴的归处。
是那片无法阻挡的尸山血海。
只要给他哪怕一丁点希望，他就还能继续忍耐，还能继续站起来朝前走。
这希望曾经的他没有，所以他几乎被无望的现实彻底压垮，但现在已经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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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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