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涤暑

他妈走后,编辑给我发短信,说我之前的短文得了个新人奖,虽然是三等奖,但也有一定含金量。编辑邀请我去北京参加一个主办方的座谈会,也顺便带我认识点人脉,衣食住行公司会全包。

我想着反正自己决定休学就是决定多尝试,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去白不去,于是立刻回复编辑,然后开始收拾行李——没想到回家刚半天,又要准备走了。

北京的座谈会邀请了很多我之前没见过的知名作家,那些之前我无比崇拜过的作者居然就活生生的坐在我面前,聊他们的经历、聊对文学的爱感前,聊得我热泪盈眶,感叹文字居然是这么美丽的一个东西。

半年前,或许我是由于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天之骄子好几年,上了名牌大学才发现,自己在佼佼者中沦为了吊车尾的存在,心理问题日益严重,选择了休学半年。不过,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无比感谢当初的决定。大人们常说:青春宝贵,不应该浪费。可是,放在自己享受的事情上,才不叫浪费。

如果没有当初那个勇敢的决定,我大概还在自我怀疑中重复无价值的机械工作。虽然我不知道这半年的出走能不能改变什么,可我如果没出走,我永远不知道人生还可以有这么多色彩斑斓的侧面。

会上也认识了很多人,大多也是像我一般的新人写手。我们客套的social,加上微信。回去的高铁上,我翻他们朋友圈,有灵光乍现的喜悦、有理想与现实两相为难的煎熬吐槽、有对生活文绉绉的感慨、有无人赏识的失意自嘲……它们让我见识到了这个行业更活生生的样态,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走向何方,但走一步看一步呗,大学一年的经历告诉我:苦心经营也未必有随遇而安舒坦。

就像网上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不要做一个对的人,要做一个幸福的人。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拎着着行李箱刚磕磕绊绊地上了一层,累得我在楼梯口大喘气,发现眼前有个人接过了我手中的行李箱,是季凌风。

“小季?你,这么晚还没睡?”

“我睡得晚,刚好听到下面有声音,赶紧下楼看,果然是你。”

“哦,谢谢啊。”

“姐姐,你以后……你前两天去哪了呀?”

“一个网络文学座谈会,受益匪浅呀,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去!”我想起之前的精彩经历,感觉这两天还是去得超值。

“你……”季凌风皱眉回头看我,可能看见我笑得很开心,表情缓和不少,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上去不太开心。

“姐姐,昨晚我爸又骂我了,我想找你聊聊天,可是在你家门口等了一晚上,你都没给我开门,我以为那天晚上我妈和你说了什么,你不要我了。”他越说声音越小,却委屈得字字分明,让我没办法听糊一个字。

虽然我和他不存在什么“要不要”的关系,但想来他身边能聊这些的大概就我最合适,前两天还暗许力所能及的帮他,自然是要接受小朋友的粘人。

“放心吧,至少短时间内我都会住在这里,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聊天。如果敲门没开就是出门几天,不是不要你。”

“那、姐姐,可以给我一个你的号码吗?我有时候真的很需要你。”季凌风帮我把行李箱一路拎到了家门口,虽然没出汗,却一直微微喘着气,看来我的心理学真的挺沉的。

“……好吧,我的号码是xxx xxxx xxxx”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心软了,把电话告诉了他“哦对,别把我的号码告诉别人。”我想了想,还是补充道。

“谢谢姐姐,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嗯,晚安。”

简单收拾完行李,我躺上床,发现有一条新短信,在一众广告和验证码中格外显眼——

“晚安姐姐,祝你好梦^^”

好萌的颜表情……想起自己用老年机的时候也没那些各色各样的emoji,于是把各种颜表情用得特别多。

周末温度出奇得高,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电风扇居然停转了,真是要命。我赶紧给房东打的电话,请她找人来维修,她帮我联系后又给我回电话,说附近电网太老了,这两天又太热了运转超负荷,现在师傅正在加紧维修,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我去楼下买了只甜筒,一边舔一边慢慢踱回去,走到楼梯口时,发现又有个人在家门口等我——季凌风,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西瓜。

季凌风没说话,只是突然伸手刮了一下我的脸,他的皮肤很烫,骤然贴在我皮肤上、吓了我一跳。

“怎么吃到脸上了,姐姐。”他摩挲着指尖,微笑着看着我。

居然吃到脸上了吗?我感觉我吃的很小心呀。

“姐姐,你们家是不是也停电了?我妈买了一个大的冰镇西瓜,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可以帮我一起吃吗?”季凌风提起手上的袋子给我看,然后又指了指我家的门。

“那就多谢啦,进来吧~”我拿出钥匙转身给他开门,咔嚓一声,门里的热气扑了我一脸,我没站稳后退几步,结果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季凌风。

季凌风轻车熟路的找到我家的水果刀和两个勺子,将西瓜从中间劈开,然后递给我一半。

鲜红的西瓜滋滋地冒着盈盈的水汽,晶莹的果肉在甜腻腻的汁水下泛着粼粼的水光。我对着中心挖了一个半圆,果然很甜,就是刚拿出冰箱,有点冻牙齿,我立刻伸出手隔着腮帮子揉了揉牙龈。

“姐姐,你吃东西好可爱。”季凌风笑了,这小子怎么老是喜欢盯着我看。

“哎,你、你吃你自己的,别老看我。”我别过头去,脸颊烫烫的,这天气也太热了。

“姐姐,能借你电脑用一下吗?家里停电,我家电脑也没电了。”

“哦,可以啊。”我刚把连载的文发出去,用移动数据卡卡的,圆圈转了半天没加载完,我只好把页面最小化,然后将电脑递给季凌风。

季凌风一边敲着电脑一边和我闲聊起来:“姐姐,上次听你说,你高中成绩也不错嘛?”

“嗯,一直算得上重点高中的名列前茅吧,不过没有你这么夸张,你太厉害了凌风。”想起过去,我云淡风轻地回答,但当年为了维持中上成绩吃过的多少苦流过的多少泪,我还历历在目。

“姐姐有没有哪门科比较擅长呀?”

“嗯……数学吧?不过仅限于高中文科数学啊,大学数学真的把我害死了”我想起去年学的那些抽象概念,其实如今对具体知识点也没什么印象了,只是当初学它的痛苦还历历在目。考完就忘,辛辛苦苦学到头来却没落实在现实生活,想想还是很可悲。

“哇!姐姐好厉害!”他电电脑屏幕中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

“我学数学就很吃力,每次数学都要花很多功夫,而分数又常常拖后腿。”他瘪瘪嘴,“姐姐,以后你方便的话,可不可以简单指点我一下?我给你辅导费的!”

“噗,你哪儿来的钱呀。”我拍拍他的头,没想到大学霸也会被数学折腾的委屈巴巴。

“重点高中拨的奖学金还挺多,我没告诉爸妈,自己偷偷屯起来了。”他眨眨眼,忽然又精明得像一只小狐狸,“之前爸妈管得严,再加上我没有太多爱好,所以屯了不少呢。”

“不用啦,你自己随便买点什么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吧。我现在高中数学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更何况我们文科数学、和你们新高考数学应该难度还是有区别,我只能给你一点方法论的经验,具体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过你有不会的题也可以拿给我看看。”

“什么方法论呀?”他用完了电脑还给我,我打开之前发文的网页,文稿已经成功发出了,屏幕上是我的笔名和新鲜出炉的文。

我心满意足地合上电脑,继而继续和他聊起来:“就是抽象出每种题型的方法——你平时刷题,写完了一定要看答案,弄清楚每一步是为什么这样做,是怎么想到这么写的,弄不明白就去问老师。然后拿一本活页本,把不同题型归类,然后重新写一遍,写完了把为什么想到这么做批注在旁边。高中知识点不多,题目抽象干净了无非那几种方法。等你整理完,变形得再面目全非的题目对你而言也是砍瓜切菜啦~”

我回忆起高中时期的数学经历,那是让我最骄傲的一门学科,虽然之后和数学渐行渐远,但高中文科数学还是我人生里排的上号的精彩经历。

“姐姐,你好厉害啊,我回去试试!”季凌风超级崇拜地看着我,搞得我小辫子都要翘到天上了。

“没有啦,我是想说死刷题是没用的,一定要总结出一套适用于你的方法论,才能所向披靡。”

“谢谢老师姐姐~哦对,我刚好有道题想问你,”他起身跑到隔壁,又很快带着卷子和文件盒跑回来。我看着他的题,确实乍一看有点难度,但其实是很常见的套路,没想到这种题居然把我们季大学霸难倒了。

我耐心和他解释起来,他期间提了很多问题,几乎事无巨细。一道题讲完,居然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他问我可不可以就在我家写作业,他说我家比他家更透气、凉快些,而且有问题也方便问我,他还说除此之外不会打扰我工作。

论据全面,我被说服,然后让他在我桌上写作业,我就坐在床上开始看书。

我只能说床和书两样东西有着绝对的化学反应,再加上天气燥热,我居然没一会儿就坐着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晚上,电风扇已经修好了嘎嘎的转,我居然平整地躺在了床上,还盖好了毯子。

转头看,季凌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回家去了,桌上放着一碗酸辣口的凉面,里面的冰块还没化完,简直是夏日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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