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像被晒化了似的,懒洋洋地飘在操场上空。
篮球架的影子被太阳拉得老长,在地面投下两道交叉的铁色纹路。
苏晚抱着速写本站在树荫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磨白的封面——林野说要教他看光影,他竟真的准时来了。
“这儿。”林野的声音从球场中央传来。他脱了校服外套,白T恤被汗水浸得有点透,贴在后背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他手里转着篮球,看见苏晚,故意放慢了动作,“你上次画我投篮那张,光影角度太正了。”
苏晚的耳尖有点热。
他确实总把光影画得规规矩矩,像用尺子量过似的。
林野拍着球朝他走过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里格外清晰。
“阳光在背后的时候,”他站定在苏晚面前,突然起跳——不是真的投篮,只是微微踮起脚,手臂向上扬起,“影子会拉得很长,从脚跟一直拖到三分线。”
苏晚下意识地举起速写本,铅笔在纸上飞快地勾出他的剪影。
林野的影子确实斜斜地铺在地上,像条被拉长的墨色绸缎,连他扬起的指尖都在影子里拖出细尖的尾巴。
“看到没?”林野落地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苏晚的刘海晃了晃,“你之前画成正前方的影子,就像太阳长在头顶上。”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不过线条挺准,比体育老师画的战术图清楚。”
苏晚低头看着画纸上的草稿,确实比之前生动多了。
“怎么抓准角度?”他忍不住问,声音比平时大了点。
“看我肩膀。”林野又示范了一次,这次特意放慢了动作,“阳光从左边来,左肩就亮一点,右肩会有块小阴影,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他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右肩,“你画的时候,这里要深一点,笔尖别太用力,蹭着画。”
苏晚的铅笔顿在纸上。他想起自己画静物时,老师也说过“蹭着画”,可他总怕蹭脏了纸。
“试试?”林野走到他身边,弯腰看他的速写本。
他离得很近,苏晚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洗衣液的清香,而是混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像晒透了的白衬衫,很干净。
苏晚深吸一口气,笔尖轻轻落在纸上。
他学着林野说的,在“右肩”的位置用铅笔侧锋蹭了蹭,果然晕出片柔和的灰调。
“对,就这样。”林野的指尖突然点在纸页上,离苏晚的笔尖只有半厘米,“再斜一点,顺着肩膀的弧度走。”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尖有层薄茧,大概是打篮球磨出来的。
那点粗糙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纸页传过来,苏晚的手莫名抖了一下,铅笔在纸上划出道歪线。
“没事。”林野抽过他手里的橡皮,帮他轻轻擦掉,“你画画时手很稳,比我转笔稳多了。”
苏晚没说话,重新调整笔尖。这次他画得很慢,林野就站在旁边看,没再出声。
操场的风卷着远处的蝉鸣飘过来,吹得速写本的纸页轻轻颤动。
苏晚忽然发现,林野今天用的洗衣液,和自己家里那瓶国产薰衣草味的很像——上次帮他捡本子时,他好像闻到过。
“画好了。”苏晚把本子转向他。
这次的影子是斜的,右肩的阴影也蹭出了柔和的弧度,连林野扬起的手腕都带着点光的质感。
林野盯着画看了半天,突然说:“比我妈画廊里那些人体素描有意思。”
他伸手想指画里的某个地方,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改成用下巴点了点,“这里的光感,像你上次画的陶罐。”
苏晚愣了一下,才想起上周美术课他画过一只土陶罐,老师夸他阴影里藏着暖光。
原来林野当时不是在看窗外。
“你打球时也很专注。”苏晚听见自己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画具。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篮球在林野手里轻轻转动的声音。
苏晚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他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林野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顶,带着点温度。
“下次画完,”林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能不能让我先看?”
苏晚的指尖在速写本的边缘蹭了蹭,小声“嗯”了一声。
风又吹过来,这次带着点热意,把他没说出口的话都吹得散了——其实,他画的每一张,最先想给看的人,就是他。
林野突然把篮球扔过来,苏晚下意识地接住,球在怀里沉甸甸的,带着林野的体温。
“拿着玩会儿,”林野朝他跑了两步,转身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练好了,下次我教你真投。”
篮球的橡胶味混着阳光的味道钻进鼻腔,苏晚抱着球站在原地,看着林野在球场上跳跃的身影。
阳光在他身上流动,像镀了层金,那些光影的明与暗、虚与实,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他翻开速写本的新一页,这次没画林野的动作,只画了地上那条长长的影子,在影子的末端,悄悄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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