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自习课的空气里飘着粉笔灰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像杯没加糖的绿茶,清清淡淡的,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讲台上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卷子翻动的沙沙声、笔尖划过草稿纸的簌簌声,都搅成一团温柔的白噪音。
林野的手机在桌洞里突然震动起来,闷闷的嗡鸣透过厚厚的数学练习册传出来。
他手一顿,铅笔在函数图像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
桌布的缝隙里漏出片微弱的光,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像块被阳光晒暖的玻璃。
屏幕上跳动着“爸”的名字,黑体字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捏着手机猫着腰溜出教室,走廊里的风带着槐花香涌过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晃了晃。
捂着听筒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声音压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说了我不感兴趣……那破奥数班有什么好上的……别逼我行不行?”
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看见他靠在栏杆上的背影。
校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捏着手机的手紧得指节泛出青痕,连手腕上的青筋都隐隐绷着。
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拍球声,和林野压抑的争执声撞在一起,碎成满地烦躁的碎屑。
挂了电话,林野把手机狠狠塞回兜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他在走廊里站了很久,皮鞋跟把瓷砖踩出小小的凹陷,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像根绷紧的弦。
直到上课铃尖声响起,他才磨磨蹭蹭地回教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支着桌子,脸埋在臂弯里,后背绷得像拉满的弓,连校服后领的褶皱里都透着股没处撒的火气。
苏晚偷偷瞥了他一眼,看见他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厉害,大概是刚才在走廊里被风吹的,又或许不是。
讲台上的老师在讲排列组合,苏晚却盯着林野颤动的肩膀走神,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兔子,又赶紧涂掉。
下课铃刚响,男生们就像脱缰的野马涌出去打闹,桌椅碰撞的哐当声、笑声、尖叫声混在一起,教室里顿时嘈杂得像个菜市场。
林野还趴在桌上没动,后脑勺的发旋随着呼吸轻轻动着,像只闹别扭的小动物。
苏晚从笔袋最底层摸出颗奶糖,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边缘有些卷边。
这是他攒了半盒的大白兔,过年时亲戚给的,平时舍不得吃,总在美术课画不出静物时偷偷嚼一颗,浓浓的奶香味能让乱成一团的心慢慢静下来。
他忽然想起上周篮球赛,林野他们队输了决赛,队长把矿泉水瓶摔在地上时,他看见林野躲在看台后面,偷偷啃了半块黑巧克力,包装袋上印着“超浓黑巧”,苦得皱眉还在往嘴里塞。
那时候苏晚就想,原来看起来什么都不怕的林野,也有需要甜来安慰的时候。
苏晚捏着奶糖的手指微微出汗,趁林野还没抬头,飞快地把糖放在对方手边。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桌面就赶紧缩回,像被烫到似的,心脏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奶糖在夕阳下泛着点油光,糖纸上的兔子笑得傻乎乎的,两只耳朵竖得笔直,仿佛在替他说“别难过啦”。
林野的肩膀僵了几秒,慢慢直起身。他捏着那颗奶糖转了转,糖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在嘈杂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苏晚假装低头看练习册,眼角的余光却紧紧追着他的动作——林野剥开糖纸,奶香味像朵云似的漫开来,甜得人舌尖发麻。
他把糖塞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像只偷偷藏了食物的松鼠,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没说谢谢,只是在苏晚对着一道解析几何题皱了三分钟眉时,“啪”地把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推过来。
字迹龙飞凤舞,却比平时认真了不少,每一步都标着序号,连辅助线的画法都用红笔标了出来。
最后一步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箭头末端写着“笨死了”,三个笔画张扬的字,却没带半点嘲讽,倒像是在说“这么简单都不会,真是气人又心疼”。
苏晚看着那三个字,突然想笑,嘴角刚弯起来,又赶紧抿住,脸颊却像被奶糖的甜味浸过,暖烘烘的。
从那天起,林野的笔袋里总躺着一盒大白兔。
奶糖的包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和他的黑色水笔、蓝色尺子挤在一起,像个藏起来的秘密。
苏晚做题卡壳时,总会有颗奶糖“咚”地落在练习册上,有时是草莓味,有时是原味,糖纸总皱巴巴的,像是被人捏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送出来。
他剥开糖塞进嘴里,甜味漫开时,总能听见林野在旁边假装翻书的动静,书页被他翻得哗啦响,却半天没翻过一页,连耳根都悄悄红着。
有次苏晚抬头捡橡皮,正撞见林野盯着他嚼糖的侧脸。
男生的眼神软得像被阳光晒化的糖,黏糊糊的,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温柔,像春风拂过刚抽芽的柳枝。
见他看过来,林野猛地转头看向窗外,耳朵尖红得像被奶糖染过,连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后来苏晚在美术室画静物,把那颗皱巴巴的糖纸也画了进去。
他选了块天蓝色的衬布,让糖纸躺在上面,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糖纸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像片小小的云朵。
画到最后,他在糖纸旁边添了只小小的兔子,耳朵耷拉着,却笑得眼睛弯弯的,像在说某个藏在甜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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