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用指腹拭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冷得像冰面之下的利刃。他站在包厢中央，脊背挺直，一身蓝格子西装因搏斗微微凌乱，却依旧挺括妥帖，宛若一柄寒刃尚未归鞘。
他没有退，身后是满地呻吟的人影，身前是蓄势待发的围攻者，他站在两者之间，像一道被枪火锤炼出的屏障，不容动摇。
下一波攻击蜂拥而至，沈放猛地一侧身，躲过砸来的椅子。那椅子擦着他耳畔呼啸而过，重重撞在墙上碎裂。
他反手擒住一个男人的衣领，猛地一拽，膝盖抬起，重重撞入对方面门。
“咔！”骨裂声伴着一声闷哼，那人如破麻袋般瘫倒在地。
沈放冷着脸转身，一脚踩在倒地之人的胸口，力量精准而狠厉。那人口中喘息变成低沉的呜咽。
“听好了。”沈放扫视四周，语气冷漠，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今天我就在这儿。”
“想动手的，尽管来。”
“要么把我打趴下，要么，全都他妈给我滚。”
他站在破碎的玻璃与昏黄灯光交错的包厢中央，额前黑发凌乱，眉骨上的疤痕在光影下若隐若现。他的眼神冷静如昔，浑身上下却透着一种“再动我就杀人”的压迫感。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漂亮得不像警察的警察，而是一头冷静暴烈的困兽，生人勿近。
下一秒，“啪！”的一声轻响。
灯光熄灭了，整个世界骤然陷入黑暗，像被瞬间扼住喉咙的野兽，屏住了呼吸。沈放的瞳孔迅速放大，身体绷紧如弓弦，几乎立刻切换到战斗状态。
黑暗中脚步凌乱、喘息频频，但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到来。
他正等待下一波冲突，忽然，一只冰凉却精准的手从黑暗中伸来，猛地扣住他的手腕。
沈放肩膀猛地绷紧，下一瞬已准备反擒，可对方动作极快，力道不强，却带着极强的方向感。他被迅速拉扯着跨出一步。
没有杀意，是撤离。
他微微一怔，随即做出判断：不是敌人。
沈放毫不迟疑地配合转身，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包厢，穿过走廊。沿途墙壁贴着斑驳的酒类海报，灯泡闪烁不定，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的霉味与酒精残渍混合出的呛人气味。
他没有出声，脚步轻盈而稳，跟着引路人拐进一条更隐蔽的后通道。身后的动静被门板隔绝，仿佛另一个世界。
终于，一道侧门被人推开，冷风如刀般扑面而来。
他与那人一同穿出后门，眼前是昏黄夜色下的狭窄巷道，天光朦胧，远处的路灯照出淡淡的雾气。
他回头，想看清引路人是谁，微弱的月光下，一张脸慢慢显现出来，那是刚才在吧台附近见过的女孩。
短发，白衬衫，唇色苍白却干净。她的目光清亮，眼神中没有一丝刚才受惊的慌乱，反而透着一种令人意外的冷静与果决。
“为什么要帮我？”沈放低声问，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与试探。他眼神凝住女孩的背影，步伐稳中带警，始终保持着一臂距离，仿佛下一秒就能抽身。
女孩轻哼一声，脚步顿了顿，忽然转过头来，眉眼挑着，眼神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自信与戏谑。
“看你长得好看，行了吧？”
沈放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给出这样直白又轻佻的答案。他盯着她的眼睛，面色依旧冷峻，像风暴前的海面平静无波。但那一瞬的错愕，却不易察觉地打乱了他原本冰冷的判断。
他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这一点他从不否认，也从未在意。但被人如此理直气壮地用作救命理由，还是头一回。
他将视线移开，语气平淡却带着隐约的克制：“长得好看，不是什么好理由。”
“哦？”女孩眉毛挑得更高了，嘴角含着笑意，“但对我来说，够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快，像是在跟风开玩笑，又像真心话的半句泄露。她的眼神坦然而直接，透着几分游刃有余的挑衅意味，仿佛沈放的警惕和距离，对她而言只是个无趣的壳子。
她慢悠悠地上下打量了沈放一眼，神色随意，语气却带着几分笑意：“你这人还挺有意思啊。人家救了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反过来还盘问我？”
她故意拖长了“盘问”两个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在调侃，又像在提醒。
沈放没有回应她的笑，只是声音淡淡的：“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女孩眨了眨眼，微笑如初：“那倒没有。不过我最近确实挺缺钱的。”
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掌心朝上，动作自然得就像在要一支烟：“你要是感恩戴德，也可以当场给点现金嘛。”
沈放沉默片刻，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不适。他从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场面，更没想过出任务的时候要带一大叠现金。
毕竟如果真打起来，现金和血满天飞的场面简直荒唐得难以想象。“我没带钱。”他的语气依旧冷静，“如果你真想联系我，我可以留个号码。”
女孩笑眯眯地看着他，手没收，倒像对这个回答更感兴趣了。
“好啊，你说吧。”她拍了拍脑袋，“我能记住。”
沈放缓声念出自己的号码，她几乎没等他说完，就轻快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放心，我记东西可快了，看一眼就不会忘。”
沈放眼神微凝。这女孩的记忆力、反应速度、甚至说话的节奏感，都不像一个只是“卖酒”的普通人。
“你这么喜欢钱？”他忽然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解。
“喜欢啊。”女孩理所当然地回答，轻轻扬起下巴，“钱挺好的。有了它，很多事就简单多了。”
她语气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羞赧，反而透着一种笃定与清醒，就像是在陈述天气或季节变化，真诚而自然。
沈放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她的坦率。他沉默了几秒，低头注视着她，语气冷淡却带着隐隐的探问：“所以你是为了钱，才帮我的？”
女孩闻言，几乎不假思索地摇头，笑意加深：“帮你不是为了钱，但你愿意给，我当然不介意拿啊，怎么，这两件事不能同时成立？”
她看起来很享受沈放试图揣摩她的样子，声音柔软，态度却毫不退让。
沈放沉默片刻，像在咀嚼她的答案。最终，他只是淡淡地抬眼，说了一句：“你倒是坦白。”
“谢谢夸奖。”女孩耸耸肩，笑容毫无防备，“我从不藏着掖着，想要什么就说。像你这种装的，估计挺难懂吧？”
沈放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眉眼微垂，眼底一抹若有若无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女孩轻笑了一声，眼角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别看了，电闸只能撑几分钟。”
她耸了耸肩，步伐依旧轻快，却隐隐透出一丝警觉和随时撤离的准备，“趁现在，赶紧走吧。不过，你那号码我可记下了。哪天我真缺钱了……”她回头看他一眼，唇角勾起，“我给你打电话不就行了。”
说罢，她抬手朝他挥了挥，动作潇洒得像是不打算再留给他追问的机会。短发轻扬，白衬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冷光，她的身影仿佛一抹不愿被捉住的风。
沈放目光一凛，倏然停下脚步，他的声音低沉压迫，像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刃：“你到底是谁？”
女孩脚步轻轻一顿，像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
她回过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急不缓的戏谑，嘴角扬起一个仿佛掌控局势的弧度，神情慵懒而危险：“一个无所不能的卖酒的。”
她顿了顿，眼眸轻挑，语气中多了一分笑意，也多了一分挑衅：“再加一点，聪明，又漂亮的。”
沈放眯起眼，冷意微现，语气也沉了几分：“你觉得我会信？”
“信不信随你咯。”女孩摊了摊手，笑容却愈发张扬，“反正，我已经救了你一次。”
话音未落，她便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脚步干净利落，像是踩着某种她早已熟悉的节奏。夜风将她的短发吹起，那抹被月光勾勒出的背影，清瘦，却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沈放站在原地，眼神冷冽，却又不自觉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片刻的沉默里，他低声开口：“行，那你回去吧。”
女孩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笑意疏朗随意，耸了耸肩，一副“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模样，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入通道深处。
她的背影消失在灯影和烟尘未散的夜色中，那身白衬衫在黑夜里像是被刻意点亮的一束光。
沈放的目光还停留在原处，没动，他眉眼冷峻，心头却像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拨了一下。
他到底信没信她自己也说不清，但她那种毫不遮掩的张扬、坦率到近乎狡猾的从容，确实让人难以轻易忽视。
月光透过天井照下来，冰冷无声。沈放抬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重新踏入通往目标方向的夜路。
他的步伐一如既往冷静而坚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道背影，他在心里多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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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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