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前,也是一个晚上,许夏陪简阿姨看电视剧的时候,中途去上厕所,被沈简拦住了。
“这是你的?”
许夏看向他指尖叼着的一页纸,很想装不认识,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嗯。”
沈简轻哼一声,夹着纸的手臂垂下。
“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把心思用在正途上,别辜负我妈对你的栽培。”
许夏垂着头,衣角快要被她撕裂了。
“等等。”她鼓足勇气,叫住沈简的背影。
“沈简哥哥,我喜欢你。我为我写的臆想向你道歉,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真心的。”
少女言语笨拙,不懂如何表达爱意。
沈简沉默了几秒。
“我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不是不喜欢,而是没兴趣。
意思是我根本没在意你,你不在我的眼中。
……
“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扰您了。”许夏固执地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她捡起地上的纸,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
那时的告白有多么破釜沉舟,此刻的她就有多痛恨那份无畏。
许夏靠在椅背上,已经没有了坐直的力气。
一行眼泪从闭着的眼角流下。
“我说不会再打扰你,就是不会打扰。你放心,我会守好自己的本分。”
沈简,我讨厌你。
沈简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开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眼神偶尔瞥向身边默默流泪的许夏。
刚才是不是太凶了?算了,凶一点才能让她长记性。
理性和感性的小人在互殴。
许夏完全顾不得他了,正专心地用泪水抒发心里的郁闷和悲伤。
城市霓虹闪耀,心却在下雨。
到了巷子口,沈简停车没再前进。许夏会意的下车。
关上车门,许夏才从嗓子里漏出几声抽泣,等走远了,终于放声大哭。
许夏将自己藏在黑暗里,一边走一边哭泣。巷子里没有人,也没有路灯。
还不想回家,先找个地方呆一会儿。
二十分钟后,许夏又回到了巷口。
沈简的车还停在那里。
他的手肘架在车窗上,手指搭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夏面无表情地打开后车门取走书包。
这次她站在路边,目送着沈简的车驶离。
沈简没有回头看,等她取走东西后,关上自己身侧这扇留了一点缝隙的车窗。
直到他的车彻底远出了视线,许夏才离开。
真坏。
家里的灯黑着,妈妈在上夜班,看样子许南也没有回来。
许夏回房间换下了裙子,沈简说得对,高级纱裙和老房子不应该同时存在。
她就像童话故事里读到过的灰姑娘,要在12点之前脱下公主裙,而简阿姨就是她的仙女教母。
她的故事里,没有王子。
直到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许夏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糟糕。
粉底被眼泪融化,形成了两道泪痕,黑色眼线晕开,在她脸上流下白色的、黑色的汤。
她用手搓了好久,怎么也洗不干净。只能用清水反复冲洗。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夏惊了一下,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许南站在洗手间门口,身上穿着睡衣短裤。
“南南,你在家啊。我刚回来。”
许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对面的人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
“那个,要用卸妆水洗。”
许夏愣愣的:“这样吗?没关系,我洗好了。”
许南叹了口气,回房间拿了一套卸妆水和化妆棉出来。
“不卸干净会残留在皮肤里,把水倒在化妆棉上就可以用了。”
“谢谢南南。”
许夏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按许南说的重新洗了一遍。
“南南,我洗好了,卸妆水我给你拿过来了。”许夏轻叩两下房门,可是里面并没有允许她进去的迹象。
“放门口我自己拿。”
“好。你吃晚饭了吗?我煮点粥,要不要给你带份?”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许夏点点头,虽然只有自己看得见。
她舀了一碗生米,熟练地淘洗干净,放进电饭煲里,水量的多少她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样妈妈下班回来后就可以喝上。
妈妈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她太累了,洗澡的时候又流了一小会儿眼泪,此刻趴在床上,脸上还残留着冰凉的泪珠。
许母给她盖上一角被子,悄悄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许夏罕见的赖床了,一直睡到十点才起。
卧室的书桌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
1、不要再喜欢沈简了
2、不要想沈简
3、努力工作
不是今日事项,她给自己设定的时间是两个月。
她要用一整个暑假完成这些事。
—
许夏今天扎了一个高马尾,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眼睛有点肿,但是很有精气神。
她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脸,开始处理家务事。
夏天的衣服每天都要换洗,不上学的日子都是许夏负责把它们放进洗衣机。
午饭的菜式不多,两菜一汤,起晚了没有买到菜,只能凑合着做。
妈妈和妹妹都不在,许夏自己吃了一碗饭,然后将菜放进了冰箱。
出门之前,她再次整理了一下仪容,眼皮不那么肿了。
许夏拿起自己的遮阳伞,去到家附近的一家花店。
她挑选了一束茉莉,开得正好,花店老板以半价卖给她,因为许夏曾经在这家花店帮忙过一段时间。
可她坚持要付全款,直到老板说这花开得太过了,卖不上价格,才同意半价买下。
买到一大束漂亮的白茉莉,许夏的心情很好,即使公交车的空调坏了,也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
公交车的终点站也是她的终点。许夏穿过一排排石碑,走到那个熟悉的位置。这里的风不小,吹得树叶唰唰作响。
许夏把茉莉放在他的墓碑前。
“这个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就要到南华大学读书了。”
“您在下面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专程告诉您来了。”
“爸爸,你也很为我骄傲,对不对。”
风吹起许夏长长的马尾,她眼角含笑,替自己的父亲擦拭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眉眼间与许夏十分相像。
许夏在这儿呆了好久,因为她有很多话想说。
除了爸爸,她找不到其他能够倾诉的对象。
在这里,她可以暂时卸下身上的担子,放下所有不必要的自尊和固执。
不过,请您不要担心我。
我会照顾妈妈和妹妹,还有我自己。
和爸爸倾诉完,许夏的心像被大雨洗刷过了,一片澄净。
许母今天是白班,回来得比许夏还早。
“回来啦,我去热饭。你妹妹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让她和你一起去看爸爸也不肯,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许夏打断她的唠叨,接过她手里的菜碗。
“妈,你去休息吧,我来就好。”
许母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看着她将凝固的红烧肉倒进锅里。
“夏夏,还好有你帮着妈妈。”
“妈,我问过了,南南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她,她别把我这副污糟身子气死就行……”
都是些老生常谈,许夏已经习惯了聆听,偶尔劝说几句。
“南南回来之后你就别说了,不然她又要生气。”
许南今天说话算话,在晚饭准备好的时候回来了,许夏特地去街上买了白水鸭给她增加口味。
许母听进去了大女儿的话,没有再唠叨,许南也乖乖地在餐桌上坐着,一家人难得整齐地好好吃饭,说一说话。
“妈给你拍的黄瓜,妹妹最喜欢的,多吃一点。”
刷着绿漆的老旧立式风扇工龄太长,每转一点就会发出“吱啦”的声响。窗户大开着,绿墨一样的叶片争抢着进窗,傍晚的凉风吹进厨房,掠过每个人的身体。窗外各家呼唤着各人归家,看来院子里的棋局也刚刚散场。
夏意如此温柔。
许夏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除了没再去沈家。
她找了份工作,每天都很忙,这样也让她没有时间再去想无关紧要的事。
没时间是理由,也算半个借口。她不想在沈家遇到那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忙得心满意足,打工、收拾家务、陪妈妈去医院,还有偶尔和许南拌嘴。
一切平静的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已经可以不去想沈简了。
沈简的暑假过得也很充实,他的朋友很多,每天深出简居,连简媛都难得和他说上几句话。
只是一个平常的下午,沈简突然想到很久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了。
他从卧室的书架上拿下一本英文原版的《傲慢与偏见》,书中夹着一张纸:
每天六点十分,沈简总能准时睁开眼,这是他的习惯。
他醒来后会先亲吻他睡梦中的妻子,妻子会回赠他一个甜蜜的早安吻。
他们会在床上赖上一会儿,但不会太久,顶多十分钟。
之后沈简就会起床洗漱,我给他戴上毛茸茸的发箍,他额前的头发很长,会被水沾湿。
我最喜欢清晨的沈简了,这时候的他带着一点尚未清醒的朦胧,语调懒散,看起来很好欺负。
我抱着他的脸,亲亲他的下巴,然后是嘴角、脸颊、鼻子。
最后是嘴唇。
沈简的唇是车厘子味的。
我没有吃过车厘子,但我知道,那就是沈简的味道。
沈简是我冬天出门见到的第一棵染雪的松。
沈简是有着黑色绒毛的蝴蝶的标本。
沈简,是我可望不可得的美梦。
**,贪婪,嫉妒,谎言,网罗我的罪名。
为什么我一闭上眼,
你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张纸的最后,隔了好几行,突兀地写了三个字,字迹与前面的截然不同: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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