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红河-8

放假回来第一天,该轮到杨艺淇来做课前演讲,正好是课间操过后那节。

杨艺淇拉着明羽,双双以来月经为由去找老赵签字请假,换来半个小时的最后准备时间。

为了留够上课时间,演讲时间要尽量短到五分钟左右。杨艺淇的稿子八百多字,背了几天还是不太熟。

明羽觉得自己在这纯粹是个摆设,但杨艺淇硬要她留在这陪着,所以准备开始写作业。

“别呀!”杨艺淇坏笑拉住她,让她把稿子拿在手里,背漏的时候就提醒。

明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是经她这么一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拒绝,于是伸出手拿稿子。

“一会我上台,你让前后左右都大声点鼓掌。”

杨艺淇感觉才背了没多久,上课铃就响了。

来不及了,她决定把稿子夹带上去,记不住的时候就偷瞄。

杨艺淇走上讲台。她要讲的话题,是班里每个人在现实或网络中,都或多或少有所了解的。

有几个男生不在意地抖腿笑着,交头接耳说拳师又在搞性别对立。

更多的女生沉默并肯定地望着讲台上的杨艺淇,随时准备给她热烈鼓掌。

她讲着生活中女性的处境,说起那天那个男老师的原话,只是隐去了当事人。

杨艺淇讲的内容她早就知道了,还帮她改过句子,讲稿看过很多遍。

明羽在心里很为她骄傲,这些话总应当有人说出来,但她做不到这样当众表达。

可是她发现,自己听着杨艺淇激愤的语气,心里涌上来一点羞耻感。

明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要被叫做拳师,她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低人一等。甚至听到别人说杨艺淇在打拳,她怀疑起这样是不是真有点小题大做。

道理她都知道,自己心里就是别扭。

从小到大她不觉得自己的父母有重男轻女的倾向,她得到的爱一点不少。班里男同学女同学人数相当,排名年级前十的也有六个是女孩。

当她听到别人说 “她是个女孩子嘛。”“你看那个女的都二十好几了还没结成婚。”“那家的媳妇能干,生了对双胞胎儿子。”这类的话,也会对此嗤之以鼻。

但深思熟虑后她发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总不愿意把自己也放到女性的位置里,也更不会和男性站到一边。她选择的是置身事外,缄默无言,认为自己会幸存。

那年她十七岁,从杨艺淇的这场演讲开始,她越来越注意到身边的人对这样的话题谈论不休。

从这里开始,她决定必须要找到自己心里这股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明羽结束发呆时,杨艺淇在王老师的夸赞声中回到座位:“不错吧?”。

她环顾四周做了个mean girl表情,搞得明羽趴在桌子上憋笑:“特别好,真的。”

杨艺淇没看到,刚才李安歌也在下面用力给她鼓掌。

这孩子早上来的时候刚交了检讨,大课间又说自己要准备演讲,还没来得及找她好好聊一聊。

趁着晚自习上课前这点功夫,李安歌让杨艺淇和彭暄吃完饭后来一趟。

她们刚从校外小吃摊回来,走在去往办公室的走廊上,顺便扔掉手里章鱼小丸子的包装盒。

外面天要黑不黑,看起来是深蓝色。整栋教学楼都开了灯,亮得有些晃眼。

李安歌在的语文组办公室,晚上没几个老师,有也不认识这两个学生。

她让她们从旁边拉两个凳子来坐着,这个点很安静,李安歌说话也很小声。杨艺淇和彭暄全程没有什么表情,李安歌问话就点头摇头。

“我知道抽烟并不能作为评判一个人好坏的标准。”

“那你们可能会想,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检讨,还要在这里批评教育。”

杨艺淇和彭暄抬起头看着她。

“首先你们还是未成年,这是不允许的。”

“其次,学校是公共场所,公共场所不能吸烟,这是众所周知的。”

“我不知道你们是何时何地为什么学会抽烟,有没有烟瘾。可能是网上看来的,可能是高年级教会的。好奇耍帅装深沉,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该三思而后行。”

李安歌一边说话,一边无意识地玩着按动笔。笔尖弹出,收回,在办公室里发出脆响。

“我有点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家长知不知道?”

杨艺淇回答:“初中。爸妈都知道。”彭暄说我也是。

家里刚发现杨艺淇抽烟时,妈妈唠唠叨叨地劝,爸爸和哥哥拿皮带抽她。但她都无所谓,想抽就是想抽,家里没人的时候就去偷爸爸的中华。

“你们现在十六七岁,也能懂事,应该知道抽烟对身体很不好,耗的都是身体的本钱。”

“为自己的健康和以后着想,就戒掉,戒不掉对我来说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很麻烦,比如公共场合不能吸烟,老弱病残在不能吸烟等等。另外你们拿着父母给的钱背地里买烟抽,久了也是笔不小的花费。以后要是真的因为抽烟生病,难受的还是自己。坏处还有一大堆,我这里都说不完了。”

彭暄和杨艺淇本以为今天可能凶多吉少,没想到李安歌并没有告诉老赵。这些话耳朵都听起了茧,没几句会放在心上。

“道理你们都知道,剩下的就是个人选择。总之要记住,在学校里不准抽烟,知道了吗?坚决不准。”

“你们偷偷抽烟,老师其实很容易发现。下次再犯,就是班规校纪处置了。”

她俩点头如捣蒜,李安歌这才要放她们走。

她们把凳子搬回原处,准备回教室自习。

“哦,再等一下。”刚走出几步,李安歌又把人喊回来。

杨艺淇和彭暄拘谨地站在她面前。

“杨艺淇,你今天语文课前的演讲真的很棒。还有彭暄,我今天看到你对后桌男生翻白眼。”

她们扑哧一声笑了,你掐我我掐你。

李安歌也笑:“合理辩论是可以的,就是要注意同学和睦。”

“没有什么别的事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有想法有勇气的女孩子,去吧,晚自习该上课了。”

宋叶山还在店里收拾准备下班时,突然接到她弟弟打来的电话。

郑宇泽比她小七岁多,去年刚上高中。他没说具体有什么事,只让宋叶山在书店等等他,下晚自习过来再说。

其他人都走了,宋叶山和他在前台坐着,里面的灯都已经关掉,高大的书架投射出大片阴影。

宋叶山高中就开始住校,直到今天跟她弟弟都很少联系,也不知道他来有什么事。

“今天中午我回家,碰见妈跟我爸在吵架。”

“妈问我爸下午上不上班,他说要去打牌,他们就吵起来了。”

宋叶山知道那个男的就喜欢打牌,外婆不知道念叨过多少次,说她妈妈宋兰就是命不好。

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宋兰让她去喊后爸回家,她跑到茶馆里去,看到那男的嘴里叼根烟在搓麻将,她弟弟蹲在地上捡别人吐出来的瓜子壳玩。

“我妈就站在窗户边上,跟我爸说,你要去打牌,我就从这跳下去。”

那个男的赚得不多,牌瘾又大,每次打牌几千几百往外输,还是管不住三天两头要往茶馆跑。

宋兰一说他,他就在家里大声嚷嚷。她吵不过,每次躲在屋里抹眼泪。

她妈妈很少和她说这些,她去读几年大学,家里的事更是无从知晓。

宋叶山眼睛顿时就红了,但郑宇泽还没说完。

“我爸说,你有本事你就跳啊!刚说完我妈就一步跨到窗边往下跳。”

“幸好我爸把她拉住了。”

“他们本来在卧室吵,我听到这个动静才跑进去,跟我爸一起把妈拉上来。”

他们家住在十六楼。宋叶山听到这些话控制不住地发抖,她坐不住便站起来,偷偷抹掉要溢出来的泪水。

“你不知道,妈就那么吊在那里,我现在都不敢想当时有多险。”

她想直接质问郑宇泽,谁对谁错你能分清吧?他们吵架你就在外面由着妈妈受欺负?万一今天人没拉住,你要怎么办?

回过头来她又自责,其实自己什么都没做。

从没交过心,没安慰过妈妈。碰上他们吵架,宋叶山也只会躲在屋里戴上耳机。

小时候跟妈妈有过隔阂,到今天其实早就不在意了,只是拉不下脸。

她都记不清,上一次和宋兰说话是哪天。

悬在半空中的时候,妈妈在想什么呢?

郑宇泽看出来宋叶山的欲言又止,他把头垂着在旁边说着对不起,以后一定会站出来护着妈妈。

还能有什么以后,宋叶山心想。

她送给郑宇泽几盒笔让他好好学习,打了辆车让他回家。

宋叶山看着郑宇泽上车,立马拿起手机给宋清打电话:“妈,你想过来跟我住几天吗?”

宋兰收拾行李时,姓郑的问她去哪。她留下一句不要你管,就拖着箱子去找宋叶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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