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在地上的跛脚女很害怕。
这可以从她发颤的语气、颤抖的躯体、额角的细汗等观察得出。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
旅人向跛脚女走过去，打算把她拉起来。但跛脚女反而更害怕了。她仰面对着向她走近的旅人，两手两脚不断扒拉着地，一个劲地向后蠕动，试图远离前方的陌生人。
“不要、不要，饶了我吧……饶了我……”
夏油杰愣了一下。经过几秒钟的思考后，他看着地上的血泊，认为她的反应还算正常，毕竟今晚梦里死了很多人。
就在他脚边，就躺着一个死去的幻妖老太婆和一个死去的山贼。两个人死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被山贼斩首的六位女子，她们死不瞑目的人头还在星光下缓缓滚动……之前自爆的独眼应该是找不到遗体了……还有路过时瞟见的被山贼剥了衣服的死者，以及那边受咒灵影响、救不了的干尸们。
这么一想，这些东西的确需要处理一下。毕竟，按照常理来讲，让他们就这样暴尸荒野，似乎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既然是梦境，应该可以偷懒一下吧？
“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自言自语般问道。
咒灵操使又向前走了两步，踢到了山贼还未冷却的遗体。
温热的血还在汩汩地留着，脏污了山贼身下那个之前顶着『家入硝子』模样的幻妖。幻妖身上的血有些已经开始凝固。
夏油杰停住了脚步，陷入了沉默。
跛脚女向后蹬了好几步。她现在过于害怕，嘴张着，发不出声音。身体只是普通地在扑腾，实际上根本没有挪动多少。
她看着眼前这个顶着青年模样的人似乎忘记了她，忽然开始来回地踱步，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什么“经验主义”、“说不准”、“庄周梦蝶”什么的，就像被妖怪魇住一般。
旅人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
凭什么认定这里是梦？
类似的经历以前也有，比如做个火车就到东京，然后火车没了……反正肯定、可以……五条……
他不知不觉又踢到了一个人头，是山贼砍下的女人头。这重量令他颇感意外。夏油杰瞅着滚动的人头发愁。
他重新看向还倒在地上没起来的跛脚女，有些没好气地发出指令：
“告诉我，你叫什么！”
一开始，跛脚女还是说不出话来。但看着对面那人的情绪似乎一点即燃，她生锈的喉咙里也似乎加入了润.滑油，几个音节急忙地奔出：
“……八、百……”
“八百？”
旅人对这个名字感到困惑，但他需要找点事，打发自己和这个倒霉蛋，于是他也就不再纠结。
“你，去拿铲子，把他们埋了！”夏油杰指了指瑟缩的八百，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屋。
那应该是山贼的小屋.。
“我？”声音发颤。
“就你。”语调恢复平稳。
夏油杰看着对方还一副傻呆呆的模样，直接走几步把八百拽起来。跛脚女摇摇晃晃，站不稳。咒灵操使一拍斗篷，拽起她，直接进行“修理”。
——「无为转变」。
“我、我的腿……”
八百捶打着已经完好无损的腿，紧张而又茫然。
“去干活。”
夏油杰重新指了指小屋。八百匆匆忙忙地跑了，方向应该是那里没错。旅人没派咒灵跟踪，他也不指望她回来。回来最好。跑了也行。
“这里咒术师遍地都是啊。”他感叹一句。
刚才咒灵操使隐约感觉到八百竟然也是咒术师——这来自盘星教教主转了很多咒术师的经验——只是术式还摸不清。
当然，也可能没有术式，只是单纯地可以看见咒灵而已。
无月的夜空依旧星星满天。天色似乎亮了一点，远处山帽上的雪露出忽隐忽现的一抹白。旅人拽了一下身上破了几个口的斗篷，咒力在手里凝结出一把铲子。
当然，这也是咒灵。
但既然它可以当铲子用，那它现在就是铲子。
“沙——”
铲子深深地刺入松软的泥土。
很幸运，下面不是基岩，不至于连埋人的土也不够。想必，山贼会在这里安个小屋原因也是如此罢。
随着铲子的不断翻飞，泥土被一点点地铲起，又轻轻地落下。夏油杰控制铲子的运动，使泥土不落在满地的尸体上。
一股子土腥味，伴随着微风，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进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很快，一个大坑挖好了。
夏油杰把相对完整的幻妖和山贼扔进了坑里，算是合葬了。
山贼手里的血刀似乎还在滴着血，上面滋滋地冒着血气。
旅人觉得他并不需要多拿这一把咒具，但如果拿这武器去当他们的陪葬，也许尸体可能会变异——咒具总是那么奇奇怪怪的。
“这样就行了吧。”
夏油杰扯过滴血的刀刃——山贼握得很紧，他需要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掰开。咒术师拿起了这把血刃，注入咒力。
星光在刀刃上反射，逐渐碎裂，刀身出现了大量的裂缝。血液顺着刀尖滴落，照出了角落里面目峥嵘的山贼。
“砰——”
血刃由于过量的咒力碎裂，残骸洒落在坑里的山贼身上，还有一些扎在了和山贼挨在一块的幻妖身上。
旅人再次开始铲土。
这是个体力活，不用多动脑筋，也不是很想多动脑筋，铲就是了。
泥土一层层覆上，眼前逐渐出现了一个土包。夏油杰拄着铲子看着眼前的成品，颇有一种农民伯伯播下种子的欣慰感。
接着就是——
旅人瞟了几眼滚到他脚边的女人头，这个人头有着一头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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