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是哪来的狐狸精

楚渊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全身上下都似忆起了夙玖曾带来的那一阵温存。

不……那甚至还不是清醒的夙玖。

清醒的夙玖已转过身来,正担忧似地瞧他,还低声问:“元卿?怎么了?感觉冷吗?”

说着,人也朝他靠近了几步,手臂似环未环地搂住了他,温暖的体温穿透薄薄的夏衫,直率地透进了他的身体。

楚渊清已浅浅出了一层薄汗,他微微摇了摇头,勉强将那一阵猛烈的悸动消化在了心底,边试图笑道:“没什么,就是……”

夙玖凝望着他犹带微红的面颊和额前细微的汗珠,听着他断续支吾的借口,忽然灿盈盈地笑起来,打趣道:“元卿莫不是怕了?”

他松开交握的手,抚了抚楚渊清的背,用哄小孩似的语气说:“别怕,这世上哪有鬼神,就算有,也有我跟你在一起呢。”

楚渊清看着他温柔似水的眼睛,骤然空落的手心虚虚握了握,却实打实地放松了下来,笑着应道:“嗯……鬼神之恶,哪比得过人心叵测呢。”

夙玖俏皮地眨了下眼,一边夸他讲得对,一边又重新与他十指相扣。

接连穿过连廊尽端和偏室的两道门,就进入了正堂。堂内正中高悬着“风清气正”的四字牌匾,在主位的后方,还挂着一幅高达丈余的《江山秀色图》,只是画轴和两侧的对联似被什么齐齐削断了,从中间斜着裂成了两半。

楚渊清拾起叠落在长桌上的下半张图,把它平摊在桌上,画面底端横亘着的三道深色的瘢痕在烛光的照耀下殊为显眼。

那是任谁都无法洗去的血迹,昭示着这间空旷又干净的堂内曾经发生过一场血腥的杀戮。

“李……臻?”夙玖试着读了一下画卷的落款,“咦,村长也姓李,莫非画的作者就是此间主人?”

楚渊清刚想回答,却蓦地抬头朝房顶看去。

在密密匝匝的雨幕中,似乎夹杂了一些别的动静。

夙玖也安静下来,在细碎的风雨声和烛火的哔剥声里仔细辨识着那一点异动。

“是动物。”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在后方,檐顶上,会是猫吗?”夙玖接着道。

楚渊清摇了摇头:“有利爪频频磨过瓦片的声音,未必是猫。”

那声音已变得非常清晰,显然正迅速向正堂方向趋近。

夙玖立刻吹熄了烛火,堂内骤然暗了下去。

二人已一边一个伏在金柱之后,顺着半开的门扇紧盯着外间的动静。

不多时,一个尺余长的身影从檐上轻盈地跃了下来,又迅速跳上一旁偏殿的侧檐,径直向正门外侧跑去。

尖嘴立耳,四肢修长,还拖着一个毛茸茸的大尾巴——

是狐狸。

这时,一阵更热闹的声响破开雨幕隐隐绰绰地传来,似乎也在靠近这间荒宅。

“敲锣打鼓,吹拉弹唱,还有许多人的脚步声……还有轿子……”夙玖一边辨认,一边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调子是……送婚?”

即便明知神鬼之说乃无稽之谈,身临如此诡谲的场景也难免叫人心颤胆突。

在突如其来的沉默间,外面的雨势已渐渐小了,天上阴云初散,慢慢露出背后圆润明朗的月亮来。

月光轻薄地洒在地上,与雨水积成的水洼相互倒映,将外部的一切都勾勒得更加清晰敞亮。

楚渊清和夙玖对视了一眼,启门而出,循着狐狸的去向,向更外围纵去。

但当他们站在荒宅的正门檐顶左右四顾时,无论是狐狸还是那一阵送婚的热闹都已消隐沉寂,好似那异动和异响只存在于七月十五阴晦的风雨之中,随着雨停风住、云散月出,便也如云雾般湮灭无踪了。

“……看时辰,是子时末了。”夙玖望着天空低喃了句,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渊清也莫名生出了一点没来由的后怕,却先揽住夙玖安抚道:“阿玖,走吧。咱们先回去睡一觉,明日再来一探究竟。”

共寝的一夜,夙玖的确谨守分寸,半点没闹楚渊清,但也珍惜自己与元卿同床共枕的机会,舒舒服服地窝在人怀里无梦到天亮。

初晨,楚渊清依着习惯苏醒时,低头便瞧见了正沉沉酣睡的夙玖。

夙玖散乱的长发盘绕在他的指间,脑袋抵在他的胸口,手脚攀缠在他的身上,呼吸平稳绵长,睡得十分安详。

楚渊清不忍扰他,便就着这个姿势躺着,只是微微曲起了手臂,轻轻搭在了夙玖肩上,好似是将人搂在了怀里一样。

好像抱了一大块暖玉睡觉似的。楚渊清想。还怪舒服的。

想着想着,他也似被夙玖的瞌睡虫传染了,又渐渐睡了过去。

再苏醒时,夙玖仍窝在那里,正专注地把两人的头发混在一起,用手指一圈圈地绕着玩。见他醒了,立刻弯了眼眸笑:“早啊,元卿。”

楚渊清也笑起来。

这种初醒时既放松又带着点慵懒迷糊的微笑委实可爱,夙玖耐不住渴望,稍稍向上拱了一点,在楚渊清的额头落了一吻。

他犹然怕元卿接受不了更亲昵的唇与唇的接吻,便只得退而求其次了。

楚渊清果然怔了一下,随即微微敛眸不看夙玖,只有脸颊一如往常地泄露了一点心思、迅速泛起了一抹嫣红。

夙玖看着心里怜惜,却克制着没再亲下去。

但也没退开,甚至还靠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与楚渊清额头相抵。

暧昧的情愫在二人交缠的呼吸间疯狂滋长。

两个人都在心里挣扎,外间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李碁的声音随之响起来:“渊清兄,夙玖兄,卯时了,一起去用早膳吗?”

夙玖恼得咬牙,但只能不甘不愿地支坐起身。楚渊清也迅速退了那点红潮,朗声道了句:“就来。”

二人拾掇停当,开门时,外面正背身站着李碁。

李碁闻声转头,笑着打招呼:“二位一夜好眠否?莫怪李某唐突,方才村长派人来叫早,刚巧遇见我,便邀请我们去他家里用个早膳,那人言辞闪烁,我怕有什么旁的事,于是不得不前来敲门。”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李碁本无甚错处,夙玖也已收了黑脸,意有所指似地笑道:“睡得甚好,气完神足。”

楚渊清跟在夙玖身后出门,闻听这等分明“**”的话,面上已染了抹薄红——好在于阳光之下并不显眼。

他稍稍清了下嗓子,转而道:“有劳执元兄。那咱们走吧,看看村长是否需要帮忙。若无他事,午前出发,晚上就能赶到苍元府了。”

村长家距离祠堂不远。拐过一个街角,就见门外站着一个俏丽身影,细看是一位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正焦躁不安地踮脚朝这边望来。

楚渊清快走了两步,上前拱手道:“这位姑娘,可是在等我们三人?”

少女一眼瞧见他身后裹了长剑模样的布袋子,立刻点头,利索地往地上一跪:“大侠!裕德大伯说您是可厉害的大侠,求您救救我哥吧!”

楚渊清吓了一跳,赶忙将人先扶起来:“姑娘莫急,不必行此大礼,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村长也赶了出来,将人都引到院中,在院里摆好的小圆桌旁凑了一圈,砸吧着烟筒,唉声叹气道:“唉,花秀娃儿也是没法子,才想着能求一求楚大侠,唉,谁知道她哥竟做出那种事了呢……”

“我哥是冤枉的!”李花秀大声喊道,眼泪又禁不住涌了出来,“就是看我们没了父母,他们就欺负我家,还害我哥!”

众人纷纷一起劝慰起来,从村长和花秀的嘴里渐渐弄清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昨夜是七月十五的晚上,此地原本与旁处一样,只做普通的中元节祭祀。但自打七年前狐妖作祟,这天夜里的出行便成了李庄村的禁忌。传言狐妖会在这天晚上带走至少一个人的性命,偏偏李花秀的哥哥李禾生不信邪,与同村老绅家的李夏荷约定了昨天夜里私奔,隔日清晨却在村边缘的田地里被早起的村民发现。两人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李禾生只是睡着,但李夏荷已经没了呼吸。

李夏荷的父亲李裕茂闻讯赶来,看到姑娘惨死,顿时哭晕了过去,喊着要送官法办。李裕茂是村里有名望的绅士,与村长是同辈堂兄弟,在县里也有许多熟人,县衙于是很快派人前来,粗粗验看了李夏荷的尸身,就将已被捆在一旁发懵的李禾生押解了回去,堂上只听取了事主李裕茂的说辞,就义愤填膺地判了李禾生斩刑,待七日后呈文复批,便在菜市口行刑。

李花秀一大早跟着去了县衙,却连门都没进去,左右找不到办法,只得回来求平日里多照拂她家的村长帮忙,但这是李裕茂家的事,村长也为难,正发愁着,忽然想起了昨夜留宿的楚渊清一行,于是派儿子去书院找人,正巧遇到了在院中闲逛的李碁。

“……说甚么狐妖上身,所以哥哥才性情大变,才那么……杀了夏荷姐,放屁!哥与夏荷姐那么亲,宠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那种混账事!哥才不会为难夏荷姐呢!绝对是有人陷害哥,就是那个……”

“花秀!好啦——”村长忽然喝止了李花秀,劝道,“乡里乡亲的,谁能陷害你哥?都说了中元节晚上不要出门不要出门,小年轻就是不信邪,唉,反正啊,这事太邪行,你大伯我福缘浅,是管不了了,就交给这几位外来的大侠吧,看看他们能帮你多少。”

楚渊清欣然点头:“李姑娘,要不你带我们去早上出事的地方瞧瞧?路上还可以细说。”

李花秀立刻起身:“走走,那地方不远,很快就到。”

众人婉拒了村长“再多吃点”的挽留,跟着李花秀三拐五拐,就到了村东侧的某处田里。田中正生着一畦畦麦子,在麦地的中央,有一块很明显被压得倒伏了的地方,麦秆和旁边的泥地里还混着大量的血迹。

夙玖轻轻扯了一把楚渊清的袖子,神色凝重地引他往西看,那边数十丈开外,正是昨夜二人偷偷探过的荒宅。

……粗粗估来,子夜末那阵送婚的动静消失的地方,似乎差不多就是这里。

“这世上哪有鬼神。”楚渊清想起夙玖安慰过自己的话,稍稍靠近了他,小声重复了一遍,“无非是人心作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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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之大者,为壮为受
连载中王留木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