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把手。”陆启樾扛起一个超重超大件,大腿紧绷,脖子上的青筋撑开,“我跟人家又不熟,大晚上的,我敢送,人一个女孩子敢上我的车吗?”
陈维舟帮忙抬,差点儿没搂住,“操好重。你还想得挺周到。那你该把女孩子送回来啊,羌羌说了,她住你隔壁,大家以后都是邻居,有没有绅士风度。陆启樾,你现在这么狗的?”
东西搬进屋,裤兜里的手机震了好几遍,陆启樾看清来电人——“妈妈”,按掉了,“瞎撺掇什么,我什么情况你不清楚。”
“那你没跟人加微信?”
“有病。我加她微信干什么。”
终于把大大小小的快递都理顺了,陆启樾从冰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抛给陈维舟一瓶。
货架旁,钟司孟的小电视机开着,音量不大,在播天气预报,“橙色高温预警”几个字很显眼。
陈维舟坐在空调正对的台阶上,扯着衣服疯狂扇风,“鬼天气热成这个样子。”
“孟孟小卖部”的人气,是整条巷子最高的。
因为有陆启樾。
“老板,取快递。”
陆启樾从游戏里退出,两手端着手机,一只耳里塞着耳机,眼都不抬,“嗯,取件码多少?”
曲笙不取快递,就是找了个幌子,进屋就用眼神勾勒陆启樾的脸,“阿樾,放暑假了,我们出去玩啊。”
陆启樾:“走不开。”
比冷气还黯凉的声音,滑的,抓不住;曲笙不生气,这种摸不着的少年感很混蛋,反倒让人心痒,“我要去厦门了,转过去复读。”
“哦。”陆启樾坐在椅子上,两腿敞开,随口应着。
曲笙拨了拨头发,想他闻到自己的香水,“你没话对我说吗?”
陆启樾重开了一把游戏,目不斜视,“嗯,一路顺风。”
曲笙直勾勾地看着陆启樾。
陈维舟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笑着缓和气氛:“他这人是情绪稳定,有时候稳定过头了就挺不解风情的,是吧。哎你喝水吗,我请你。”
曲笙没理会,咬了咬唇说:“陆启樾,我订了一家酒店...吃饭,时间和地点发你,你晚上陪我吃一顿饭,行不行?”
“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游戏声音嚣张又无礼。
陆启樾没出声,低着头,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操作屏幕。
挑晚上吃饭,孤男寡女,傻子都明白什么意思。
天聊死了。
陈维舟如坐针毡,太尴尬了。
不就是一顿饭,何必呢,大家原来都是同班同学。
曲笙看了陆启樾很久,心里越来越没底,知道他这是拒绝的意思,留下一句“我会等你来的”,失落地走了。
陆启樾把手机甩在一旁,揉了揉额头。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关系。
陈维舟凑过去,“在学校就天天看你被漂亮小姑娘追。这曲笙,追得够猛的啊,大清早地追到家里来了。不过你刚才太绝了,她估计会很难过。你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
几分钟过去,曲笙真把地址和时间发来了。
“没感觉。”陆启樾斟酌着,把曲笙的对话框删了。
陈维舟想问“要是你碰到有感觉的呢”,老陈的电话杀了进来,“啊——救命,我爸到底要干嘛,让我滚,我滚远了,现在又让我滚回去?他再这么作,我跑场子挣的钱都赔完了。”
陆启樾笑了:“去接,谈好了,赶紧从我家滚。”
“好好好,你这么对我是吧。”陈维舟捂了捂脸,硬着头皮去接。
蝉声起起伏伏。
陆启樾仰头喝水,垂眼看微信。
每次登陆□□和微信,手机会卡顿半天,两个软件经常都是99 的信息提示,多半是妹子的留言,他从来不回。他最初设置的就是“不需要验证直接添加好友”,因为有杂七杂八的活儿要找他,他懒得去识别谁是谁,只看挣钱的门路。
起先没注意,他通讯录上的确又多了一个人:Niz.a.v.i,头像里的文字花花绿绿,像卖片儿的。
很有想法。
他哼笑一声。
加了他,一句话不说的人,只有她。
-
钟司孟每天七点半出发,去附近的小超市抢早间的打折菜,大杀四方俩小时,这会儿正好回来了。
陆启樾接过购物篮,“大采购啊,纤排,牛排,弓鱼,多宝鱼。钟老师,您今年的退休工资又涨了啊。”
钟司孟:“废话那么多,快递送去没有?”
陆启樾欠欠儿地:“咱什么时候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了。”
钟司孟伸手要揍人,“你去不去。”
陆启樾投降:“什么名儿?”
钟司孟一巴掌拍他手臂上,肌肉跟铁一样,嫌弃地说:“早就发你了,自己不会看。”
“老太太,脾气越来越差了。”陆启樾笑着摇头。
门边堆着从北京寄来的大件包裹,他留意到收件人,早就提前放在了推车上。
只是顾忌时间太早,他不好去打扰。毕竟昨晚他就看出来了,那是一个容易心情不好的暴躁少女。
钟司孟扬声叮嘱:“阿婵一个人住,你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陆启樾单手推着车往巷子那头走,打了个哈欠,“知道了。您比较像她奶奶。”
钟司孟瞪他,“狗东西。”
-
云月巷的住宅紧凑,他们两家之间就隔了一块青草地。
走近,陆启樾发现大门没锁。
老房子不隔音,少女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他曲指敲了敲门框。
姜倪孜以为叫的奶茶外卖到了,光着脚去开门——
树梢被夏日长风吹得哗啦哗啦地响。
门外,挺拔修长的影子顺着光披了她一身。
微微仰头,她撞进一双浓黑的眼眸,心底轻磕一下。
门框镶着两道人影。
狭路相逢。
闷燥的空气升温,变得滞涩。
目光胶着的这几秒。
一个疏离,一个冷淡,一个酷,一个拽,像互不认识。
谁也不肯先打招呼。
在这人跟前,姜倪孜被衬得娇瘦。
她心里不是没有预感,住这么近,迟早会再碰面。
陆启樾没别的话,移开眼神,抱起笨重的纸箱,本分地当一个快递员,把纸箱挨个儿放在门边。
姜倪孜也不说话,倚在墙边看。
黑T短袖,手臂线条清劲,背脊宽广,男孩子后颈的头发剃得干净,抬重物时,他轻喘一声。
她扬了扬眉。
南羌在二楼问:“阿婵,谁来了?”
姜倪孜歪了歪头,看着陆启樾,轻声说:“送快递的。”
陆启樾抬眼,目光实实地压过她。
姜倪孜不偏不倚地迎着,仰起脸。
他是单眼皮,黑眼瞳;身后牵着一夏天的绿荫。
搬完箱子,陆启樾的脸和耳根泛红。
姜倪孜盯着他脖子上的青筋,“进来坐坐?”
细细软软的声音。垂枝拂过湖面一样,扫出涟漪。
刚才她却是连搭把手都不情愿,装不认识,看他忙活。
陆启樾不应,也不好往屋里细看,站在门边,“我奶奶问你,有没有要帮忙的?”
“没。”
“行,那我走了。”
姜倪孜:“哦。”
她嘴里多挤出两个字可能要她命,一股冷傲劲儿,像没气的橘子汽水,让人想猛啜两口。
陆启樾绷起脸,“嗯。”
-
回来刚好赶上另一家快递公司来下货,陆启樾一一代收,一个快递盒上的收件人是自己的名字。
寄件人,潘妙贞。
寄件地址,上海。
电话响得很及时,陆启樾刚好拆完快递。
包装高级严实,铁盒子外还裹了三四层泡沫纸,里头是一架绝版的飞机模型。
做作,精致,价格不菲,是潘大律师的风格。
陆启樾的生日在七月。
这应该是他妈的生日礼物。
潘妙贞:“阿樾,十八岁生日快乐,妈妈相信你一定能考上飞行员。”
陆启樾:“呵。”
他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因果联系。
潘妙贞犹豫了片刻,“阿樾,妈妈要结婚了。”
陆启樾喉结滚动。
道听途说的事得到证实,他愤怒又无措。
停顿几秒,他说:“苦守多年,上位成功了?恭喜啊。”
潘妙贞的声音变得哀求,“别这么跟妈妈说话。”
陆启樾:“那怎么说?祝您在上海婚姻美满,家庭和谐,争取三年抱俩。”
电话那头安静了。
口若悬河的刑事诉讼律师被怼到哑口无言,陆启樾感到痛快。
潘妙贞又耐心地问:“阿樾,你腿不疼了吧。我抽空回来看你。”
陆启樾:“哟可别。您结婚前过继我两套房子就行。我后半辈子直接混吃等死,游手好闲得了。”
潘妙贞沉默。
陆启樾像暴怒的小狮子,越说越混:“啊,不愿意?听说您准老公是律所合伙人啊,不会没钱吧。他有女儿吗,岁数比我小吗,介绍给我得了,我把那小姑娘追过来,咱母子在他们家的地位就稳了。”
潘妙贞轻言细语:“阿樾你别说气话,妈妈告诉你,是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陆启樾刻薄又尖锐,“哟,那不好意思了,给您添堵了。”
挂了电话,陆启樾的胸腔剧烈地起伏。
他捏着手机静了一会儿,躬着身,自弃地摇了摇头。
越来越不成样子。
还准备勾引即将是你法律上的妹妹。
混蛋啊你。
法律上的妹妹。启子,你猜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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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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