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中后,她给自己改了名字。
她什么都给郄文说。以为找到了爱情。
郄文当初就只是玩玩儿,俩人是初中同学,同桌过,他初三暑假无聊,深夜打完游戏,找了十个女孩聊天,就许如青回了,他知道这傻妞上钩了。
许如青性格内向,身上有几分吸引人的特质,有天看完电影,他亲了她,于是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新鲜劲儿过去,郄文看着许如青长了满脸的痘,感觉就变了,被周围的兄弟一调侃,说女孩脸上长痘,是要泄欲,你把她约出来,睡了。
许如青是真的喜欢郄文,他约她,以为又是约会,哪知他把她带到小旅馆,差点儿强了她。她剧烈反抗,很难过,当即提了分手。
郄文被分手,没面子,追问原因,许如青那时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只好胡扯,说自己暗恋陈维舟,郄文只是替代品。
郄文气急败坏,当时甚至找了外校的混混打许如青,到关键时候又没动手;他气不过,把许如青的原名说了出去,败坏她名声,让她不好过。他很快又谈了恋爱,找了十三班的文艺委员,谈了一段时间就上了床。
而许如青变得话更少了,几乎不跟任何人交流,没朋友。
一传十,十传百,常常有男生堵着许如青,拿她本名笑话她。
这些都是刚刚课间,南羌给姜倪孜科普的。
南羌温和,当初就经常请许如青喝奶茶,她听姜倪孜问她这件事,第一反应是,哈,事情这么久了,信息还不对称吗,许妹子人很好哒,郄文就恶心了,他不止嫉妒陈维舟还嫉妒陆启樾,一男的小肚鸡肠到这地步也是奇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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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倪孜不是多事的人,她没有为人出头的毛病。
很多事,关她屁事。
可是吧。
一个男的嘴那么碎,分手没人品,也太贱了。
姜倪孜冷笑一下,“怎么着,许如青是菩萨吗,你们二班的一天当三餐来拜她。”
她这一句很清晰。
班里有人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郄文变了脸色,捏紧拳头。
许如青有些忧愁,郄文现在跟外面的混混经常喝酒吃饭,变坏了,她怕他对姜倪孜不利。
“嘛呢?”
陆启樾正好帮语文老师搬作文本过来,朝郄文扬扬下巴。
陆启樾在风南是有光环的。
他身上一堆秘密。
帅。
家里有钱。
篮球校队队长。
从来没被女孩追到手。
成绩拔尖。
各科老师都拿他当宝贝。
以后要考飞行员。
休学前,他在校庆日发表演讲,讲了宇宙,底下一千多号人,无不被他吸引。
此后风南的招生宣传册上都印着那次演讲的照片——
“少年十七岁,拿了飞行私照,爱天空。他说,梦想和银河系一样,是人人抬头可见的权利,不要迷恋结局,去拥抱过程,有句阿拉伯谚语,遁此苦旅,以达繁星。每个人都是为自己闪耀的星星。”
姜倪孜当时就是看到这张宣传册,决定来风南读书,她读到他说的这段话,第一次觉得平静。
现在回头看,她是不是那时就对陆启樾有感觉了。
比重庆的夏天先来的,是她的喜欢。
郄文对陆启樾敬畏,收了满脸的戾气,“你俩认识?”
陆启樾:“谁让你欺负我邻居的,我都不敢。”
噢,众人了然,原来是邻居。
姜倪孜眼神接过去,嘴唇还在痛。
才跟陆启樾认识那会儿,他很装,打死不亲她,现在哪次接吻他不想把她吃了。
玻璃窗外盛大的树影晃动。
窗帘轻拂。
有燕子飞过。
隔着人群对望,彼此的掌心竟会微微发汗。
几秒后,陆启樾收回目光。
陆启樾缩了眉头,“你愣着干什么,给姜老师道歉啊,等我教你。”
郄文干笑着,没说话,听出了威胁,不挑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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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响起高跟声,语文老师钟磬音进来,她也教陆启樾他们班,“上课了啊陆启樾,作业本搬完赶紧回去,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把这儿当茶馆呢,老师给你搬张椅子坐着听好不好啊!真这么喜欢我们班,找舒泉换个班。”
陆启樾扯了笑,有点儿痞,“能换?”
钟磬音表情严厉,鼓了眼,“能换个空气!滚回你们班!”
陆启樾无所谓,怂怂肩,笑着滚了。一大片目光被他牵着走。
一周的课下来,姜倪孜挺喜欢这位语文老师,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头发挽成矮髻,穿旗袍,戴薄薄的金丝眼镜,手里常拿一壶普洱,慢慢悠悠,谈吐芬芳,可悍起来的时候,赤手拍着讲台,气镇山河,让后排上课聊天的男生到门外罚站,她卷着书敲一下他们的脑袋,高三了,还不知道轻重!
其实他们班男生人品不错,没跟着外班的人欺负许如青。周考成绩下来后,女生们会找姜倪孜问不会的题,大多时候都安静。姜倪孜跟他们保持着边界,在班里过得自在,她不结交谁,其他人也不招惹她。相安无事,挺好。
吸引力法则是相互的。
钟磬音也喜欢姜倪孜。
开学没过多久,姜倪孜被叫到办公室。
在以前的学校,遇到这种情况,多半是她又被告状了,或者要被请家长,姜倪孜眼皮跳了跳,做完心理建设,进办公室。
钟磬音的办公桌收拾得干净,她在的地方永远有淡淡香水,姜倪孜闻出来,是冥府之路,有茉莉的优雅,檀木的深沉,像钟磬音这个人。
钟磬音:“跑一堂宣传科。”
姜倪孜不明所以:“干嘛?”
钟磬音:“放学前把你作文儿交过去,当这个月的范文。”
第一次周考的作文是姜倪孜随手写的,八百字儿还不够她发挥。结果是年级的最高分。
姜倪孜没想到是这回事。
见姜倪孜没反应,钟磬音笑容温柔,“有问题呀?”
“啊?没有。”姜倪孜第一次碰到这样的老师,莫名其妙对她好,不知道如何应对。
钟磬音对姜倪孜的偏爱是没有缘由的。
抑郁症患者是天生的作家。
她的细腻,婉转,有她自己的风格,像一柄刃剑,直击人心。
她写的东西就是跟一般学生不一样。
她为荆棘而生,活在刺里,也不怕被斩首。
她就是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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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潘妙贞给姜倪孜寄了贝果和燕麦奶,以及各种精致的糕点,再没有多余的联系。
霍林惠没联系过姜倪孜,有让她自生自灭的意思。
钟司孟在意大利学了几个蛋糕的做法,周末做了蓝莓巴斯克,让姜倪孜过来吃,姜倪孜借口复习,没去,她也的确要做题,睡前做数学催眠,早起背历史,别人学不来她的路子,她却邪门儿地高效。
周一地理课,老师下午要去区里开会,把一班和五班的地理课调到一起,在科技楼的阶梯教室上。
许如青那天请病假了,于是姜倪孜没同桌,她习惯坐最后排。
铃声打响,姜倪孜摘掉耳机,眼前晃一下,鼻尖有熟悉的橙子和橡木苔的味道。她自己也喷了这款香水。午夜飞行。
陆启樾坐到姜倪孜旁边,演技不错,“这儿没人?”
姜倪孜翻开书,不看他,“嗯。”
他们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右边那排都是空的。
陆启樾坐下,在课桌底下牵她的手。
一根一根的手指穿过她掌心。十指相扣。
同桌这个执念在他那儿是过不去了。
他在她掌心里画一颗心。
酥酥麻麻的感觉。
姜倪孜弯了嘴角。
那天的地理课,复习的是横断山区和西藏。
地理老师讲了高原极地的气候和农作物。
这种常规知识点,怎么能满足学霸对世界的探索欲。陆启樾没怎么听。
地理老师很快发现陆启樾在走神,“哎我注意你很久了啊,你找你同桌说话干什么。”
刚才陆启樾问姜倪孜,晚上要不要过来他房间睡,钟司孟去见她舞团的老姐妹去了,要去额济纳旗看胡杨林,国庆完了才回来。
姜倪孜耳朵红了,低头不说话。
陆启樾慢悠悠站起来,笔挺伟岸。
“刷”,一教室的人都投去了目光。
陆启樾挺淡定,“老师,这题我会,选C。”
地理老师:“我让你答题了吗!你地理好不得了是吧,要么你来当老师,我这位置给你坐?!”
陆启樾吊儿郎当,“那多不好,我连教师资格证儿都没有,也没教学生的经历,这不合规矩吧。”
底下有人憋不住在偷笑。
地理老师也笑,弯一下嘴角,又严肃咳了咳,“你都知道是吧。那我问了,我国长白山一千四百米海拔的森林,那儿长了一种野生蓝莓,叫什么?”
我靠,超纲了啊。这哪儿是书本上的。陆启樾不知道吧。众人心里都这么想。
陆启樾:“笃斯越橘。除了我国长白山和大小兴安岭,这种品类的野生蓝莓,还生长在北欧和一些极地国家,耐冻,可以承受零下五十度的严寒。唯一的缺点,有点儿酸。”
有人带头鼓掌了。哟呵。回答这么流利,还幽默。没考住他。
地理老师继续为难:“重庆为什么少见苹果树?”
少见吗?众人仔细回想,好像是没怎么见过苹果树。
陆启樾:“重庆被两条江水环抱,湿热重。苹果属于喜低温干燥的水果。”
“夏至是哪天?”
“6.22。”
“海南长臂猿的食物是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气。什么登西?
“大果榕。”
众人投去崇拜的目光,这他妈都知道,说陆启樾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大家都信;同时谴责老师,怎么还考植物界的问题。
“见手青能吃吗?”
“能啊。煮熟就行。不然会中毒出现幻觉,以为自己是杯奶茶,捂着头怕自己洒了。”
众人又笑成一片。
地理老师露出越发满意的表情,放过陆启樾了,“高考能考满分吗?”
陆启樾挑眉,“老师,体育圈有句话,永远不要在迈过终点线前庆祝。我不敢说,没考到怎么办。”
轻狂又收敛。
地理老师:“坐下。考不到满分毕业后别来见我。”
姜倪孜看着陆启樾坐下,“厉害啊,陆同学。”
刚才听得过于专注,她的笔尖按在纸页上,浸透了一多半书,像一罐蓝色的血消失殆尽。
她心里莫名空了一下,是对离别的预感。
陆启樾翻开书,接着看地图,“嗯。”
西藏念青唐古拉山脉的西南方,有座雪山叫启孜峰。
陆启樾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他们加在一起,是雪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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