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后背睡出一身汗,她花了一点力气起身,站起来去开门,差点儿一跟头栽倒在地。
门外,是十月风,风口站了一个女人,戴着墨镜,精致曼妙。是风尘仆仆的潘妙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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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倪孜和潘妙贞都是不放过任何细节的人。
她们对视,有一些情绪暗涌,不言而喻。
姜倪孜明显感觉到,潘妙贞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慈爱和充满善意,静雅的目光中带有愤恨的尖锐。
潘妙贞摘了墨镜,挽唇一笑,“不请阿姨进去坐坐吗?”
姜倪孜身体不舒服,还是推开了门,“您请。”
她没有针锋相对,甚至主动帮潘妙贞推了行李箱。
这是陆启樾的妈妈,她得尊重她。
潘妙贞进门,姜倪孜住的屋子归置得简约浪漫,她扭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沙发上有几件女孩的吊带,还有一件男式衬衫,她一眼就认出来,是陆启樾的,它们摆在一起暧昧极了。
同居。她想到这个词。
姜倪孜给潘妙贞倒了温水,把沙发上的衣服扔进收纳篮里。
“谢谢。”潘妙贞管理好表情,端着水杯默默观察。
姜倪孜像霍林惠,长得妖艳,那双眼最是勾人,无辜又魅惑,是所有男孩的梦中情人。连她儿子也不例外。红颜祸水。她不喜欢。
潘妙贞没多言语,给姜倪孜看了热搜截图,专挑了“陆启樾性侵”那条。
然后,她看到姜倪孜的表情,有了变化。她知道自己胜券在握。
陆启樾喜欢姜倪孜,一个巴掌拍不响,姜倪孜何尝不是过于在乎陆启樾。
只要这个前提存在,他们一定会输。
什么是年轻?冲动,盲目,热忱,不惜一切代价为喜欢的人奉献,自以为伟大。蠢得可以。
这是她犯过的错。
年轻人都会犯这样的错。
潘妙贞:“阿婵,我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们的事了。我问过阿樾,他不承认。我并不想拆散你们。你们长大了,也有恋爱的自由。如果你们实在分不开,我可以和你爸爸离婚。”
彻头彻尾的假话。
以退为进。
十八岁到底还是小孩,心态嫩,永远不知道一个成年人为了自保,可以攻于心计到哪个地步。
潘妙贞的道行不比霍林惠浅,都是跟人打交道,早早成了精。
说完软的,潘妙贞又来硬的:“不过阿婵啊,你认识阿樾不久,有些事你可能不太了解。阿樾从小就调皮,不算乖孩子,长大了为了吸引父母注意,越来越叛逆,我出面替他摆平了不少打架斗殴的事儿,当然,都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阿樾性格硬,不肯吃亏,别人打他一下,他非把人打出血才算。他高一那会儿还去打过地下拳击,经过去年那事儿,他腿断了,这才听话点儿。不过,我儿子我清楚,他骨子里没变。他一直不高兴我再婚。阿樾传统,认为只有自己的父母才该在一起,他对谁好,也是真好,但那不代表喜欢,他习惯对他认识的人付出。就连家附近的猫,他也要抱起来哄几句。他还年轻,十八岁,自己想要什么,根本不清楚。”
潘妙贞适时停顿。
你以为的爱情,只是他一时叛逆的放纵,跟父母抗衡的手段。
他没有特别喜欢你。只是习惯。
天高路远,你们有的只是现在,只是现在。
潘妙贞:“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六七月份吧,他生日前,我给他寄过礼物,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他当时听完很愤怒,说不管是谁,只要是他妹妹,都追过来。所以他跟你在一起就是搞破坏,气我呢。”
潘妙贞没说陆启樾的原话。故意的。
不说假话,真话不全说。成年人的套招。
姜倪孜垂眼听,无需纠结,压根儿全不信。
她其实谁也不信,只相信陆启樾。
挺好笑的。
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幸福,考虑自己的利益,可以卑劣到这个程度。
霍林惠是,潘妙贞也是。
至于她和陆启樾,真的是牺牲品。
姜倪孜静了,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胃里没东西垫底,她一咕噜喝完,打了一个饱嗝。
“哦,知道了阿姨。”
姜倪孜这副闲散模样,真的跟陆启樾很像。
姜倪孜的沉默,让潘妙贞没底,不过她善于捉住对方的痛点,按着不放。
潘妙贞叹气一声,“阿婵,我挺喜欢你的。但阿姨有抑郁,很严重,而且,我怀孕了。不久之后,你们会有一个共同的弟弟。”
姜倪孜抬了头。
她知道自己被架在道德高地上炙烤。
她捏紧水杯,淡笑一声。
全世界的可怜都被潘妙贞一个人装完了。就是有这种拿抑郁博同情的人,世人才会认为这是矫情病。
而她和许如青默默承受,反而被一寸一寸地剥削领地。
潘妙贞像一条毒蛇,盘桓在她神经末梢,迫使她低下头,让她不能活在自己的世界,眼下的现实、家庭、不伦又畸形的关系、外人的指点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牢笼;威胁她,她选择了自由,避免了麻烦,也就不能踏上雪山。
“阿婵啊。”
潘妙贞拢了拢长发,淡淡地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们和我们以后出现在同一场合,那些人会怎么说?”
姜倪孜握着玻璃杯,脆薄的玻璃上印了一只深蓝色的燕子,她眼前总是浮现海上的巨浪,船头一一撞碎了那些风口浪尖。
她忍到了极致,“嗯”了一声,像哀鸣。
她止住了哭腔,不肯落败,反击。
“哪些人?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出现在同一场合?事实上,只要你和姜荆诚不来找我,我永远不会主动介入你们的生活。我们各过各的。”
姜倪孜看着潘妙贞,眼里很空,没有怨,也没有恨,“阿姨,我并不讨厌你,你没必要跟说这些。你们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信。我相信陆启樾。”
“你是想让我放弃陆启樾吗。如果我信了你的一面之词就跟他分了,就这智商,还考什么大学。”
“你们都言之凿凿。为我们好。可你,不也为了升职和名头,放弃了家庭吗。陆启樾腿伤的时候,他不是不想妈妈,你来看过他几次啊。你们就是都欺负他,欺负他心软,会原谅你们做的所有事,他偏偏心软得不行,看不得你过得不好,看不得他身边人受委屈。你们就是,都欺负他!”
潘妙贞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仍亮着,热搜截图明晃晃,在提醒,“不是我。阿婵,这件事是因你而起。你妈妈比你还要执拗。不信你等着看,她不会罢手,你会后悔的。”
姜倪孜:“我来解决我妈妈。”
潘妙贞温婉地笑了笑,“你来?”
姜倪孜现在想抽烟,却顾及潘妙贞的身体,没去拿烟盒。
她也曾活得麻木,孤独地兜圈。
她认识了陆启樾才活了过来。
“潘阿姨,我真的不讨厌你。你和我爸可以好好过。因为你是陆启樾的妈妈,我不想你为难。要是我想,当初你和姜荆诚的婚礼根本不能顺利办下去,我会闹得鸡飞狗跳,让你们后悔大张旗鼓宣扬自己有多幸福。所以,你现在最好只做你该做的,其余的,别管。你回上海去吧,好好养胎。祝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棚上有细雨滴落。
十月寡淡干燥到令人心悸。
姜倪孜却看到了一片深蓝。
她看到了陆启樾。
他是她的深蓝岛屿。
爱是铸造堤坝,抵挡洪流——
“我喜欢陆启樾,喜欢到发疯,不会让他出事。”
梅雨季,循环吴雨霏,从《人非草木》听到她翻唱的《洁身自爱》,自带遗憾和痛觉的唱腔,很特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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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Chapter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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