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樾幽幽地:“陈维舟,你真有时间。”
姜倪孜喝一口茶水,她快笑场了。
陈维舟敞亮,直接把通讯录给陆启樾看,“你看看我加没加。”
组织审查严格,陈维舟微信里只有几个亲属,还有南羌。
陈维舟:“周章下飞机了,还有一会儿到,你有火撒他身上,别冲我。”
陆启樾冷脸不讲话。他就是在跟自己生气。
姜倪孜手伸过去牵陆启樾,笑着对陈维舟说:“你不要欺负他。”
陆启樾一下子就咧开嘴笑了,跟小朋友一样乖。
陈维舟捂了脸,得,什么老友火锅局,他今晚就不该来。
锅炉烧开了,汤水翻滚,麻辣鲜香在夜晚弥漫。
烫着火锅听着歌,姜倪孜想起那年他们俩在洱海听五月天。
“姜倪孜。”
“嗯。”
陆启樾搂着姜倪孜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头,心里无限甜蜜。他迷恋她的一切,病入膏肓。
姜倪孜白他一眼,神经喔,叫了人不说话。
陈维舟想找地方避难,姜倪孜在的地方,他永远看不到陆启樾的正脸。他出去抽根烟,挨个儿打电话给没到的朋友。
竖竖也在店里帮忙,忙得来回转。
天上的串灯亮着亮着突然熄灭了。
竖竖端着盘子犯难,“完了,又跳闸了。”
陆启樾看见了,主动站起来,“阿姨,我去看看。”
竖竖实在找不到帮手,“那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启子。”
“没事。”陆启樾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姜倪孜,去修灯。
陈维舟回来,嚼着花生米,和姜倪孜聊天。
“孜总,你走的那年。”
姜倪孜撩起眼皮,“好好说话。”
陈维舟拱手作揖,“你出去工作那年。有晚上陆启樾在我面前喝多了,我半夜给他扛到医院去输液。多大的人了,还玩儿这套。”
姜倪孜想起那个未接电话,隔着时差,那会儿她没接到。
陈维舟琢磨着,还是说了,“有件事儿你不知道,你妈妈那么强势一个人,怎么会答应你改专业的?”
陆启樾被举报打黑拳之前,去北京见过霍林惠,不过霍林惠铁石心肠,见面的机会都不给,陆启樾被晾在楼下一整天,刮风下雨,从早上等到晚上,霍林惠通知安保不准他进楼。后来出来个助理问他要干什么,他也没有生气,有理有节不卑不亢,让助理给霍林惠带话,问她是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女儿,看不到她的好,他来确实有些冒犯,他道歉,但他请求霍林惠对姜倪孜好一点,做不到对她好,起码不要伤害她。然后霍林惠听了就让他跪下,摆明了是刁难。霍林惠知道陆启樾不缺钱,既然他送上门来了,她就是要折辱他,她说如果他真的那么在乎姜倪孜的感受,他跪下,她让姜倪孜学自己想学的专业。
姜倪孜感觉到冷,心里磕了一下,“他......”
陈维舟扯了扯嘴角,“一点小事是吧。他那么傲的人,我也觉得不可能。你妈特地给他拍了照片,发来羞辱他,有天我跟他吃饭,看到了......他是真的舍不得你有一点不开心。”
姜倪孜鼻头发酸,难怪霍林惠会打电话给她,改了主意。陆启樾曾经无数次告诉她,说人间不值得的人都是大傻逼,人间值得,她更值得,她不该抑郁,要平安喜乐。因为他,她救了自己,走出来了,走到现在。
“还有一个事儿,你真以为这六年他能忍住不去找你。”陈维舟要去国外出任务了,他感到这次不同,临行前,有一堆话说,“咫尺天涯我最了解,好比我,我给不了南羌她想要的生活。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这样了。”
姜倪孜知道陈维舟工作保密,枪林弹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油头粉面浑噩不知天明的陈维舟,“羌羌待会儿要来。”
陈维舟啜一口高度白酒,辣得嗓子眼儿疼,“孜总啊,我和羌羌就是最开始走偏了,那会儿岁数小,作天作地,把她作走了,你说她那么漂亮,怎么会没人追。嫉妒,我现在当然嫉妒啊,但那又有什么用,你看我现在,房、车、职业都有了,父母也放心了,称得上是迷途知返了吧,就跟李荣浩那歌儿里唱的一样,年少有为。但一个枪子儿没躲过,哥们儿就得交代。”
姜倪孜想说,南羌离开的时候那么伤心,你去找她,她未必不答应。
只是他人的事,她无从插手。
她喝了两杯梅子酒,微醺,看着陆启樾。
他在修灯,没有不耐烦,拿着工具仔细检查,手指灵活,改了原本的电路。
她想起多年前的路灯。路上有很多盏灯,那些灯像月亮,也像他。
蝉鸣一声一声。荒野泄出了黄昏,浓郁,带着暑气。两种寿命将尽的事物在幽蓝里挣扎。荡气回肠。
周章拖着行李箱进来了,带着新婚的太太。
周章在律圈打拼多年,发型和衣着都讲究了,所里的同事都叫他一声周Par。
陈维舟:“春风得意的这是谁啊。”
周章推了推陈维舟的肩膀,“就你废话多。”
周章跟陆启樾拥抱一下,看着姜倪孜点一下头;姜倪孜给周章和他太太拿了油碟和碗筷。
几个人聊着,说小时候的事,也说现在,从国际新闻谈到地方小吃,从救援谈到海洋,从社会犯罪谈到国产飞机的未来,从网络暴力说到远方风景。
老朋友们事业有成了,面容成熟了,衣着精致了,有时间也有自由。
这条江水慢慢悠悠,弯弯绕绕,又过了六个年头。
天渐渐暗了。
桌上开着九宫格牛油红汤锅,摆了酥肉,柠檬汁,毛肚羊肠,原切五花肉,羊排,黑虎虾,安格斯肥牛,虎皮鸡爪,糖醋排骨,腰花面,生蚝,烤全鸡,泰式奶茶,冰淇淋,各种素菜。满满当当。
陆启樾要开车,举了茶杯,“周大律师,祝贺你新婚。”
姜倪孜端起啤酒,“新婚快乐。”
陈维舟和李李也举了杯,“白头到老!”
周章和太太举杯,“谢谢你们。”
杯口碰撞在一起,是如愿以偿的声音。
陈维舟看着一双双璧人,找服务生点了一碗蛋炒饭,不加葱。
酒喝到一半,南羌终于来了,“出外景回来晚了,这一路堵得要命,在车上就剪视频,饿死我了。”
陈维舟把蛋炒饭推过去,“饿死鬼投胎啊你。”
南羌烫了几片毛肚,大口吃着炒饭,“陈维舟你别给我嘴贱。”
陈维舟抬了下巴:“吃你的饭,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阿绿和女朋友来得晚一些,“山前见”今晚闭店不营业。
老友一个一个回来。
竖竖也来了这一桌,给他们加了菜。
入夜后,山城万灯靡醉,晚风恍然如梦。
Live house的鼓点震耳欲聋。
一路欢声笑语,其他桌的食客也加入到狂欢中:
“永远爱陈绮贞!”
“陈奕迅YYDS!”
“周杰伦!老子的青春!华语乐坛永远的神!”
“我要二度听搁浅!”
“白色风车!”
“这个时候必须是周董的歌!”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
难表激动,人们就吹起口哨,举起双手跟着音乐摇晃,灯火阑珊了,人声鼎沸,音乐动听怀旧。
乐队主唱唱歌时,南羌看着陈维舟。
他眼里并没有失落,而是跟大家伙同频的兴奋和愉悦,眼神释怀了,更多的是军人的坚定。
他的摇滚梦是真的放下了。
她转过头去。
下一首前奏响起——
《晴天》。
“哦~~~~”
夏天的风还在吹吗?
他们的故事已经开始了十年。
姜倪孜看着陆启樾,看着看着她就哭了。
我误会这人间。
烟火,废纸堆。
破碎,风月眼。
雾扼杀月,深蓝拾起夜。
猫头鹰会喝酒。分明是一句童话。
但这话是你说的,我就相信。
相信。爱。人间,明亮了起来。因为你。
-
火锅局散了,巷子口。
南羌的车发动不了,她打开引擎盖,弯着腰看半天,手里的扳手无从下手。
陈维舟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把衣服脱了扔南羌怀里,“我看看。”
猝不及防来了人,南羌吓一跳,看清是陈维舟又放心下来,把衣服扔回去,“你让谁给你拿衣服啊!”
陈维舟把她手里的工具拿过来,“穿上,晚上冷。”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当了兵的缘故,声线沉稳许多,南羌心头一热,“冷个屁,树叶都热得冒火了。”
陈维舟笑着舔舔嘴皮,低头拧螺丝。
十分钟过去,车还是打不燃,南羌越等越焦急:“陈维舟你会不会啊。”
陈维舟拿着扳手挠挠脑袋,“要不,你打抢险电话吧。”
“......你不早说!”南羌不知道抢险电话,在朋友圈里问朋友。
陈维舟看不下去了,“哎你不会不知道吧。”
南羌理直气壮:“不知道啊。”
陈维舟掏出自己的手机麻溜打电话,安排好一切,妥妥当当。
等待救援的途中,陈维舟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矿泉水。
南羌嘟嘴,不接。
陈维舟把瓶盖拧开了给她。
南羌想了想,还是接了。
陈维舟:“你说谁还像我这么惯着你。”
南羌:“那可太多了。”
陈维舟跟南羌靠在车头,无意地问:“你过得好吗?”
南羌眼神杀过去,“非常好。太好了。”
陈维舟低头笑,“知道,大网红了。”
南羌摊开手,“你把咱俩打赌的钱还给我,你明明赌输了。他俩好着呢。”
陈维舟看着她细长的手指,“请你吃大餐行不行?”
南羌:“那就是我的钱,什么叫你请!”
陈维舟在微信里给她转了红包,“啧现在一点都不好骗了。”
南羌瞥一眼红包没有点开,“对你尤其得警惕。”
陈维舟笑着摇摇头。
南羌咬着瓶口,忽然问:“陈维舟,你还单着吗?”
陈维舟收敛了表情,“嗯。”
南羌戏谑:“哈哈,你看吧,也就我小时候的眼光那么不行。”
当晚最后一首歌,乐队在唱刘若英的《后来》。
旋律加了混响,鼓点震震,敲进人的心里,听得人眼眶发红。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的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陈维舟认真看着她,“羌羌。”
南羌低头刷手机,假装没听见,陈维舟不说了,也没走。
等了半小时,拖车终于到了,南羌问了相关事项。
出巷子口,她的高跟鞋崴了一下。
陈维舟牵住了南羌,然后一直牵着,她没有挣开。
-
临近午夜,陆启樾开车,姜倪孜盖着他的外套在副驾驶睡着。
车穿过长长的隧道。
后来。后来。
真正爱你的人,不止惊艳你的十七岁,也会出现在你的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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