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序行的眼眸一瞬又亮了起来,他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问道:“李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李安乐道:“鸢姐姐平日待我很好,我不想看到她草席一裹,连个木牌都没有,所以,就想麻烦我们沈先生题一下字喽。”
“这有何难?”沈序行道:“正好我这有一块合适的木头,削一下就能用,李姑娘明日何时过来?”
“下午吧!”李安乐想了想道:“明天早上我要随黄大娘去赶早市,可能午时才会赶回来。”
“好”
沈序行答应下来后,不想她离开,便心生一丝挑逗,提了提手里的篮子,明知故问道:“那这算是贿赂吗?”
李安乐眉毛微挑,反问道:“若我说是,那沈先生就不收了吗?”
这话令沈序行一噎,而看到他吃瘪,李安乐笑了笑,“沈先生,我就不叨扰了,明天下午再见。”
“等等”
看到李安乐转身,沈序行急忙喊道。
“不知李姑娘可否介意再多一人同行?”
在李安乐的注视下,他脸色微红道:“正好我抄了一些书,想拿去书铺换些银钱。”
“好啊!那我和黄大娘明日经过学堂时喊上沈先生。”
沈序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内心非常不舍,他只希望时间能快一点,等她过了笄礼,他便立即去定亲。这样他为她做的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也有理由陪在她身边了。至于成亲,他不想委屈了她,所以便想等明年春闱高中之后,再迎娶她。
李安乐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她回来后,将剩下的蘑菇收起来,便一直在绣丝帕,天黑看不到,便坐到院中,手中的白色丝线,就像月光在她手中不停穿梭一样。
由于昨晚她睡的很晚,所以第二天她竟睡过了头,直到门外响起黄大娘的声音,她才猛地惊醒,快速打开门,先把黄大娘迎进来,才火急火燎的收拾起来。
“李丫头,你这昨晚是什么时辰睡的,怎么眼底的淤青那么重啊?”
李安乐正在屋外洗漱,听到后,吐出一口水道:“也没多久,就是昨夜不知怎么失眠了。”
“嗐”,黄大娘叹口气也不再说话了。
屋内沉寂片刻后,李安乐走到墙角,拿起背篓道:“黄大娘,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不急,要不你先弄点饭吃吃?”
“不用了”,李安乐从厨房拿几个野菜饼子放到背篓里,“我吃这些垫垫就行。”
路上,她们还没经过学堂就看到一个人影在路边站着,等和沈序行碰头,李安乐还没说话,他就已经把怀里的书放到她的背篓里,接着顺势攥住她背后的筐子,等她把手从肩上的绳子里钻出来,沈序行无比自然的将它背到自己身上。
黄大娘在一旁欣慰的看着他们二人,也总会有意无意的走到他们前面。
哪怕二人什么都不说,只是就这么并肩走着,心里就会感到很开心,很满足。
道路两旁都零星的开着小花,那些小花跟着光和风的旋律,自由的舒展,远处一座座大山,仿佛是缓缓流动的一滩溪水,碎着的日光落到里面,就像夜晚的星子一闪一闪的。
李安乐侧头看着它们笑,沈序行则是侧眸看着她,嘴角微扬。
“先生”
李安乐一扭头,便扎进一双比那些景色还要美的眸里。
那双眸里有一个小小的人,那小小的人比那碎着的日光还要耀眼,还要让人心生怜爱。
那双眼里的炙热,一瞬便让她转移视线,过了片刻,一只手轻轻的覆盖在她的手上,李安乐没有躲,就如同刚才一样,沦陷在那醉人的风景之中。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李安乐才缓缓挣脱,沈序行攥了攥空荡荡的手,垂眸不知想些什么,耳朵也跟着像涂了层胭脂似的,李安乐好奇的看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察觉。
等回神,距离城门口也不远了,三人进去后,太阳就跟在蒸笼里拿出来一样,黄大娘担心菌子不新鲜影响卖价,急匆匆的告别二人往早市赶去,而书店也在布庄前边,沈序行把背篓递到她手里,便就剩她自个还要再往前走一段路程。
等李安乐来到店中,老板娘正在一边拨弄算盘,一边抱怨着近日的收益越来越不好。看到李安乐,刚要上扬的嘴角蓦地垂下,耷拉着眼皮道:“姑娘这是交货来了?”
“是”,李安乐尴尬的朝老板娘笑了笑,然后将丝帕拿出放到桌上,“老板娘数数?”
“二十五条,不错,还是老规矩,一条十五文,去掉手帕的钱,一共……”老板娘的手快速的在算盘上滑动,片刻后道:“二百二十二文,姑娘看对嘛?”
李安乐在家算的也是这个数,于是点点头,老板娘从抽屉里取出两串早就穿好的铜钱,一串一百文,接着又数出二十二文,递给李安乐,“姑娘数数看对不对?”
李安乐大致的数了数,便揣到怀中,“老板娘,你这还需要手帕吗?”
“嗐”,老板娘叹口气,“姑娘,这打仗打的人心惶惶,我这都快半个月没开张了,这手帕就更卖不出去了,等什么时候,生意好些了,你再来吧!”
“那就多谢了。”
李安乐走出店门,吐出一口浊气,不由感叹道,真是越来越不好活了。
还未走到黄大娘那,便听到一人边跑边敲锣高声喊道:“圣女祈福,闲杂人等速速退至左右。”
过了片刻,她才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听的人心头一颤。
一排排训练有素的士兵把人群和道路隔开,李安乐都快要被挤到人家的店门口了,那群士兵还在呵斥人往后退。
刚开始,李安乐还不解,直到看到那圣女的辇轿,她才恍然大悟,只见那辇轿通体由黄金铸成,有三层,最下边一层雕刻着龙游祥云,第二层则是画着十二金仙,最上层便是圣女坐着的地方。每一层的四周都有瑞兽衔着长长的金流苏,光轿子都占了大半个街道,更何况前头那拉神辇的七匹白马。
就在李安乐看的极认真时,一人轻轻挑起轻纱走了出来。此人头发披散,立于耳后,身穿一件白色上衣,又用红裙束住腰身,脖上带着的玉石项链,与耳上坠着的银饰摇曳生辉,一双眸更是冷漠至极,睥睨众生,美的让人自行惭秽,不似凡人。甚至仪仗都走了过去,人们都还没缓过神来。
那双眼睛突然转了过来,透过人群凝视她,李安乐胆怯的后退几步,几瞬,一道身影挡了上来,同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温雅和煦的声音。
“永远不要因为你幻想的他们太过高尚而心生畏惧,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是有多么的卑劣冷血,自私贪婪。”
她寻着声音抬头,沈序行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先生”,李安乐轻声叫道。
身前之人未答,而是紧紧攥住她的手,和她并肩而立。
“有趣”,沐和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本来只是随意一瞥,将目光落到那女孩身上,没想到刚刚还目光躲闪的人,此刻却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又随意的扫了一眼那女孩旁边之人,然后又看了看二人紧紧相握的地方,便收回了视线。
车辇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后面的仪仗骑着高大的骏马紧跟其后,而在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李安乐看到了一个让她今生今世都忘不掉的人,李峦。
她怎么会在这,李安乐想逃,可手却被沈序行给攥的紧紧的。
“先生,我有些不舒服,要不咱们去店里坐会儿。”
这家店正好是一家面馆,里面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他们走进后便找了个地方随意的坐下,沈序行看着面色苍白的李安乐道:“哪里不舒服,我记得前边不远就有一家医馆,等人群散了,我们就去找郎中。”
“不用了”,李安乐压下心里的恐惧和仇恨,“可能是人太多了,有些头疼,缓一会儿就好了。”
“是不是因为他?”,沈序行突然开口道。
“谁?”
“丞相李峦。”
沈序行话音刚落,李安乐的眉间便闪过一道戾气。
她不语,沈序行心中便有了答案。
“刚才,我们走进来的时候,我刚好看他看你。早年便听说丞相府有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自小就被养在乡下,想来,就是李姑娘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心情还真是不太美妙,可谁让他是沈序行呢,李安乐有些无奈道:“先生”。
一声略带撒娇的先生,瞬间就让沈序行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屋内沉默良久,人群陆陆续续走了进来,他们二人才走出店外,朝早市的方向走去。
菌子在这个时节还是个新鲜物,所以也不愁卖。他们找到黄大娘的时候,她早已收好东西,坐到一旁等着他们。三人没有耽搁便结伴而归,路上看到有卖菜种子的,李安乐买了一些,打算着明日将院中的地翻翻再种。
“我种出来的菜肯定很好吃,到时候,等长大了,我便跟黄大娘和沈先生都送去一些。”
黄大娘连忙笑着连说了两个好,至于沈序行,二人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
光影照到树梢,地上的影子自西向东倾斜,那院中的小片菜畦慢慢的被一层绿意覆盖,吸收着大地的养分,茁壮成长。
清晨,那菜叶上都会挂着雾气凝成的朝露,就像边关战场,大地上肆意生长的荒草,每日都会被鲜血浇灌,刀剑无情的贯穿肉身,滴落的血珠落到上面,再滑落到叶尖。
一声嘶鸣,岐河城门打开,大燕士兵长驱直入。
“嘎嘎,嘎嘎……”
房上的乌鸦叫的人头疼,李安乐厌烦的拿起扫帚驱赶,还没进屋,就看到一个小厮满脸不屑的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李安乐看着他,问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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