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梨花香。
陆衔蝉将酒肆开在巷子里。
这季节满街梨花争胜,正是品尝梨花酿的好时候,酒液顺着壶口淌下,微风把酒香送出巷子,送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应和路人欢欣。
二月末,边关大胜一场。
消息快马加鞭从边关传到京城,不过三日。
信使一路扯着嗓子吼,进城时哑得像是在喉间藏了八百只鸭子。
“大捷!大捷!雍州府尽数收回,边塞已固,戎人遣使和谈!”
声音由小及大,又一溜烟变小。
此事实乃举国欢庆之大喜事。
得益于将这大喜事奔走相告的路人,那日之后,酒馆生意空前的好,他们走过路过便双手作揖,一鞠躬二鞠躬,随后牵袍执手、勾肩搭背得钻进溢满酒香的小酒肆。
陆衔蝉却为此很闹心。
这大概是酒肆的通病,客人们二两豪气入腹,有的没的都敢说,话多声也大,平时还好,人一多起来,实在嘈杂。
某些男人的大嗓门像闷在箱子里的鼓,某些女人的高昂嗓音像架在耳边的锣,二者皆穿透力极强,直往可怜的酒肆东家耳朵里钻。
“日思夜盼,终见雍州尽复,吾等此生无憾也!”
“若非八年前,那该死的陆渊贼子,雍州府如何会丢?”
“你等不知,雍州祸事全因陛下花心,娶了宫中那位,对不住先皇后,陆渊身为先皇后亲弟,他为了报复陛下,这才打开城门,带着全家弃城而逃!”
“诶!你二人悄声!此事可不敢瞎猜忌!”
“我等失言!我等失言!”
书生掩饰般将杯中酒饮尽,见壶中酒水所剩无几,转头高声喊道:“小二,再来壶酒!要梨花酿!”
“此处梨花酿乃是一绝,今日请诸位尝尝,不醉不归!”
……
“酒也堵不住是非的嘴。”
二楼雅间,陆衔蝉倚坐在窗边。
她手中酒壶倾斜,梨花酿汩汩而出,稀里哗啦的倒进梨花盆栽里。
雍州城到底因何而破,只待使团进京便知分晓,陆衔蝉八年都等得,也不差这几日。
马蹄铁规律地砸青石板,陆衔蝉又一次迫不及待转头,恰好看见一姑娘纵马而过。
清朗温润的少年音赘在马后头:“阿瑜!晏如瑜!你可别撞着人!当心阿娘罚你板子!”
晏如瑜…
她愣怔地注视着空巷口,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若岫、如瑜。
正是那收复雍州、风头正盛的、镇国大将军晏临州的一双儿女。
瞧瞧那姑娘肆意的样子。
父亲是临危受命、为国收复失地的不世名将,母亲是陛下唯一妹子,当朝长公主,执掌京城兵马司。
父母慈爱,两个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参与了数场战役,前途一片光明。
令人艳羡的一家。
‘若无雍州旧事,自己也是这般模样吧’,陆衔蝉想。
她右手猛然一握,手背青筋暴起,却被横贯手背的刀疤截住。
旧伤隐隐作痛。
镇国将军与戎人使团同行,速度慢得如同戎人折了他的马腿,一双儿女倒是轻松,乳燕归巢般快马回京,去见他们的母亲…
“东家!东家!”
酒馆掌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陆衔蝉被惊得酒壶一抖,半壶酒水洒出,溅起几滴泥水在前襟,白色袍衫上几点污浊分外明显,她掏出手帕擦拭不净,嫌恶地掸了掸,将帕子随手丢在桌上。
“什么事?”
“东家,公主府要在镇国将军回京后办接风宴,长公主特意差人来定梨花酿。”
“差人拒了。”
陆衔蝉将酒壶抬到唇边:“告诉他们,江湖酒不卖朝堂客,想喝酒,来酒肆喝。”
钱掌柜目瞪口呆。
他赶忙伸手去堵陆衔蝉的嘴:“东家您终于疯了吗!您小点声!”
“那可是长公主,当今陛下嫡亲的妹子,本朝最惹不起的女子!人家好声好气来买酒,那是人家抬举咱!”
“陛下都不敢招惹的人,您这是出什么幺蛾子?”
“还是说,您有什么特殊依仗,支撑着您胆大到拒了公主府的单子?举国上下,谁还能大过陛下去?怎么着,您祖上救过陛下?救过先帝?救国太后?”
钱掌柜总结道:“您怎么敢怠慢长公主?!”
他用压低的嗓音给长字划了重点。
陆衔蝉不想卖给晏临州,却不能明说,她伸手去够钱掌柜怀里的酒坛:“你是东家还是我是东家?说不卖便不卖,长公主又怎的,她还能强抢小梨花口粮不成…钱胡子!你撒手!”
“我也很好奇。”
陆衔蝉的话被打断,她和钱掌柜齐齐朝楼下望去。
晏如瑜声音微哑,沉着嗓音时气势十足,带着怒气硬闯进东家和掌柜的对话:“你怎么就敢怠慢长公主?”,
“好不容易甩掉阿兄,想来尝尝名满京城的梨花酿,没曾想听到这些狂悖之言,想必这酒,也必不是什么好酒!”
陆衔蝉起身行至窗边。
离得近了,才更看得清这姑娘的肆意张扬。
晏如瑜黑袍黑马,举手投足间英姿飒飒,在边关历经几场战事,好似身体里也融进了戈壁风沙。这会儿她正仰头看向陆衔蝉,左手虚揽缰绳,右手空备着,以便随时能执起马鞍侧面挂着的长枪。
战场厮杀已被身体记忆,坐卧行走间俱是本能。
“我何曾怠慢了长公主?”
陆衔蝉的情绪在一瞬间收敛起来,她努力把唇角勾起,抖动衣袖让右手袍袖垂下盖住伤疤:“酒肆是我的,酒也是我的,卖不卖我说得才算,瞧不瞧得起谁…”
“干卿何事?”
晏如瑜到底年轻,她闻言瞬间涨红了脸,怒目圆睁,眼刀嗖嗖得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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