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风知我意

你戏谑南风轻盈,可曾见南风风尘仆仆,义无反顾将梦吹往西沚。只道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莫道世界真意少,自古人间多情痴……

“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崇拜你吗?”见他给我的杯子里续水,我情不自禁问他。

“呵,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呢,对一个比自己大的男人,有些崇敬之情也能够理解。”

“不,那不只是崇敬,而是仰慕,是爱恋。是见不到这个人会想,见到了也想,是不分昼夜的想,是除了学习时间,其余空闲都在想。高中几年,除了读书,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想你、在人群里搜寻你。”

我盯着他,眼神充满爱慕与赤诚,而就在我望向他的瞬间,明显看见他拿着水壶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也许你永远都体会不到心上人迎面向你走来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紧张激动,就像你永远都不会体会什么是无数个日夜因为思念而辗转难眠,你也永远体会不到见不到爱恋的人,如同丢了魂魄的无精打采,见到他了,那天的花草雨露都熠熠生辉的香甜……”

十多年了,我终于有机会亲自开口告诉他,我对他那有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爱恋了。

这一刻,我不敢奢求什么回应,也不想得到什么回报,只单纯的想将自己珍藏在心里多年的一份情意真真切切地一吐为快,就只想单纯的说与他知。

“……”

他良久沉默。

就在空气都似乎凝固的时刻,房间的电话突然合时宜的响了。

午饭做好了。

“去吃饭吧,你早餐就吃了几块饼干。”直到此刻,他才默默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拉开等着我,“等吃完午饭,我带你去山间走走,春天来了,山里的杜鹃迎春花开的可好看了。”

我点头默许,随他一同往餐厅走去。

‘要是能和他共进餐食,看他吃饭进食的样子,哪怕青菜豆腐汤,我亦觉得是人间美味啊!’十年前我曾不止一次如此奢望过,奢望能有一天,坐在他的身旁,为他递箸添饭,看他在每一个场合散发着不同魅力的样子。

如今,这个梦了十年的愿望终于在今日得偿所愿,果然,金诚所致,金石终究能开,上帝是有好生之德的。

要是他能在餐桌上为我添菜盛汤,问我一句“菜还合胃口吗?”,那我应该幸福的不知所以了吧。看着他那俊郎立体的侧颜,我再次陷入了幻想中的美好画面,正想入非非时,突然一个声音打断我:“知书,按照您的嘱咐,我让后厨就准备了几样简约的菜食,您看还需不需要加点什么?”

“不用了,这样挺好。”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又招呼山庄经理,“一起坐下吃吧。”

“哦,你们慢用,我就……不打扰了。”经理识时务的摆手推辞。

“坐下吧,正好我有点事要和你聊。”

咳,我设想的二人共进午餐的情景就这么被无情的打破了,还臆想他会贴心的给我盛汤夹菜,关切的问我菜合不合胃口呢,这突然插进来一个人,罢了,罢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吃自己的饭吧。

正兀自思量着,突然一勺鱼汤舀到我面前的碗里,“喜欢吃鱼吗?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意点的。”

“啊?嗯……”意料之外的惊喜竟来的如此突然,打的我有些措手不及。

其实我并没那么喜欢吃鱼,但这一次我却觉得碗里的鱼汤是加了蜂蜜的。

我边吃着饭边听他们侃侃而谈,他很认真的在和别人交流,却总不忘为我盛汤夹菜,一再嘱咐我天冷多吃点东西。我虽心思不再餐食,但在他的“投喂”下也不知不觉吃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量。

吃过午饭,他将我带至后山。

山庄草木萌动,一派早春气象。一路往山上行去,总能瞧着开在路边的迎春花,金黄金黄的格外打眼,走不过几步路,还能见着穿插在山间兀自开放的晚桃花,红艳红艳的,如同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

“中午吃饱了吗?见你没吃多少米饭。”

“哪里,我吃了好多菜。你知不知道我……”

见我欲言又止,他侧头看向我,“知不知道你什么?”

“哦,没什么……”

“不对,看你表情一定是有什么。”他停下脚步,玩味的看向我,等待我继续说下去。

见瞒不过他,我只好坦白从宽,“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实现了我一个多年的愿望。”

“哦?什么愿望?”

“和我共进餐食,餐桌上给我盛汤夹菜。”

“哦,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个梦想并不难实现哈,举手之劳而已。”

我摇摇头,就势捡起地上的一朵迎春花放在手心把玩,少顷,才抬头望向他,“这是我藏在心里近十年的一个夙愿,在于你看来,是轻而易举的一个小行为,可在我心里,却是蜀道难于上青天的梦想,我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埋藏在心里了,没想到还有实现的那一天……”

“傻瓜…”他故作轻松的冲我笑了笑,可那眼神却明显有丝动容。

“谢谢你啊!”我收起笑容,仰起脸真诚的看着他。

“谢我什么?”

“谢你实现了我多年的第一个愿望。”

“哦?这么看来,你还有第二个愿望。”

“嗯,十年前在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许下了三个愿望。若是这三个愿望都能实现,那此生也就无憾了。”

“不如你干脆全说出来,今天我帮你一起实现。”他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细语道。

目光接触到他真挚的眼神,我的脸莫名滚烫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不迭的将头转向一旁的桃花,岔开话题:“你喜欢桃花吗?”

“嗯,粉红粉红,挺好看的。”他伸手攀下一枝递给我。

“人家在枝头正开得兴头上呢,你怎么把它摘下来了?”

“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笑了笑,“花香赠人,也是它的另外一种价值体现。”

看着手掌心里娇艳盛开还带着水滴的桃花,我不假思索,“同样是这桃花,苏轼说‘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可唐伯虎却说,‘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是啊,苏轼笔下的桃花,是抒发对早春的喜悦和礼赞之情,可唐伯虎笔下的桃花,却透着对生活艰辛的心酸和无奈。”

“所以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将手里的桃花复递给他。

“不过这一刻,你我赏花的心境是一致的就行了,这么美的花,让人心生愉悦,这就是它的价值,不是吗?”

“对,附议。”

我们相视一笑。

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挂完电话,他轻言提醒,“下午市区还有个会议要参加。”

“好啊,那我们赶紧下山吧,别耽误你正事了。”

“没事,”他看了一下手表,“还有时间,我带你再到这附近转一圈,如果你不感觉到冷的话。”

“我热乎着呢。”我下意识的摆摆手。

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心里莫名泛起一阵涟漪,看着他挺拔魁梧的背影,不觉一阵面红心跳。如果真的有时光机,”那就让时光精灵悄悄按下暂停键,让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吧,就这么和他一直走下去,走啊走,走啊走,走到天荒地老,走到天涯海角……

“对了,我们在车上还没讨论完的,你说人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比如他的事业、家庭、婚姻、格局层次等,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大的方向和框架,可是《了凡四训》里却说‘命由我定,福自己求’,作者用自己亲身经历告诉后人,我命由己不由天。如此,你从命理学的角度又如何解释呢?”他停下前行的脚步望着我。

“这就是哲学里提到的唯物主义论和唯心主义论了。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天体运行的五行磁场就决定了他的八字所在,每个人的八字都由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克和相互作用组成,也就是一个人命运的大体框架,它跟万物生长灭亡以及相生相克是一个道理,符合自然规律。”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你所说的《了凡四训》,他所提到的可以通过积德改命,那更多的是一种自身对人世间美好夙愿的憧憬和希翼罢了。如果命那么容易改,那个个都可以高官厚禄了。”

“那了凡为何能改命呢?”

“要么是他捏造了算命先生对他一生命运走向的事实,要么就是他虚构了一个自认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的故事,以示后人警醒,达到教育后世积德行善的目的。再厉害的算命先生都没办法算出一个人准确的死亡时间,由这点出发,大概率是了凡自己杜撰的。为了让后期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来得更令人信服。”

“那他后面可是真的成功了,难道不是他的努力所得来的吗?”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等待我的解答。

我摇摇头,“他的确成功了,但不是成功改命了,而是他的命运本来就是那样的历程。换句话说,他的五行力量决定他的性格,而性格决定处事方式和思维模式,一命二运,五行促使他去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努力,他本身的命格就是一个成功的命格,所以才有成功的一生。”

他若有所思。良久,才道,“那如果一个人的命运生来就是大富大贵,那跟了凡所说的,什么都不用做,那再好的一手牌也会打得稀烂。”

“不,”我否定他,“真正大富大贵的人,他的五行是流通有情的,这样的人没办法不努力,因为五行决定他的性格,而性格决定命运,换句话也可以这样解释,五行决定他的命运。就好比一个好命的人,他身旺官旺财旺,你觉得他能躺平吗?不,官旺财旺的人是闲不住的,他就像背后跟着一只老虎,促使他不停的追求财富,越追越有,一旦停下来他会非常难受,会认为躺平有罪,试问,这样的人,他会选择无所作为吗?”

“嗯……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他附和我的观点,少顷,又抬起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笑道,“不过这门学问太深奥了,看来以后还要多多向你学习。”

“互相学习才对。好了,时间不早了,别一会耽误你事了,我们回市里吧。”我提议道。

“嗯,走吧。”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我们并排走下山去。

“对了,问你个问题,”他将我送至家门口,就在我刚要推门下车的时候,突然叫住了我。

“嗯?”

“如果你一毕业就回来做老师,一回来就找我,你说,我们现在会不会在一起?”

看着他真诚又有些灼热的目光,我不禁一阵恍惚,冲着他点点头,笃定的回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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