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无事,事复日日,忙忙亦茫茫。
过了大雪时节,天气便愈发酷寒。
深冬的冷风卷挟而来,静静伫立在门边,刺骨的寒意让人忍不住缩紧着脖子。
沈岫却不觉着多冷,掌心覆着细雪,微微呼出的热气散在空中。
“沈老板,等货吗?生意依旧火爆哦。”
对面客栈的婶婆捧着一壶热水,水中还冒着热气,眯着眼笑了笑。
沈岫听闻,微微垂下眼眸,眼中平淡无波,清冷的声线中含着模糊的意味。
“嗯......最近还行。”
刚说完,送货的差大哥就从风雪中撑伞而来,手中抱紧了一箱子沉甸甸的货物。
沈岫身影微动,踏着皑皑白雪,接过箱子,视线若有似无地向后看去。
差大哥身后空无一人。
白茫茫的大雪中,独留下两人的脚印。
“这批玉质如何?”沈岫收回视线后,对着差大哥询问道。
“那自然是上乘的。”差大哥举着伞得意洋洋道。
看得沈岫一阵无语,“要是有一颗不行,你下次别去了。”
手中的箱子极沉,加上风雪是湿润,抱在怀中都觉着像一块亮得透心的冰。
沈岫的双手被冰通红,没半会,就逐渐失去知觉。
沈岫有些后悔出门时有点赶,没来的及带上那双毛绒手套。
雪势逐渐变大,头上撑得伞逐渐无用,风雪蒙住两人的眼线。
恍然间,手上的箱子一轻,周边的风雪尽消,在大雪中竟然出现暖如初春的热意。
沈岫愣神片刻,很快便醒悟过来,无奈地叹口气。
只见沈岫的三千青丝被一只墨绿的小鸟叼起几簇头发,幼小的翅膀在空中扑腾,费力地讨好着头发的主人。
差大哥的眼睛提溜一转,笑眯眯地看着沈岫,沈岫放开了手,很神奇地是,手上的箱子并没有掉下来。
而后,沈岫只觉肩膀处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过身去,是熟悉的身影。
少年儿时绝美的脸庞早已初见其雏形,剑眉之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朗朗明目,眸色点漆,点点笑意尽在其中。
而最惊骇世俗的还是那莹白的眼睫,缀着雪,是化不开的浓密。
少年嘴角漾起笑意,低声一笑,似在胸腔里游走一番后发出,让人不由自主地恍神。
见着人到了,沈岫便淡淡地开口:“来了又不说一声,上个月你的灵玉还没给呢。”
少年顾峥璟目露委屈,轻抓着沈岫的衣袖,便道。
"沈哥哥,你知道的,我到现在还是外门弟子,哪有这么多灵玉呀。"
“这不,一发来就急忙给沈哥哥送来了。”
旁边的差大哥看着,不禁打笑道:“顾峥璟你怎么像极了我上交工粮给娘子的模样呢!哈哈哈!”
沈岫一听,撇了撇嘴,墨玉般的眼睛向差大哥剜了过去,一记眼刀过后,便冷冷的开口。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偷藏私房钱的事情告诉你娘子。”
差大哥连忙示意闭嘴不说话。
转头看去沈岫,眼神冷然,默默道。
“你也是,都三年了,这些逗人的玩意儿就学得精,不见一个师父收你。”
说罢,沈岫抓起那只鸟,丢回给顾峥璟,顾峥璟听后,只好讪然地收回小鸟以及其他法术加成,默默地帮沈岫背箱子。
“齐非呢?今日又没和你来?又去追师姐了?”沈岫见着顾峥璟脸色微沉,只好转移话题。
谁知,沈岫语罢,顾峥璟脸色更为沉默,竟独自抱着箱子不回一句。
差大哥将伞收回,听着他俩提到齐非,也插进来说道说道。
“那齐非爱那师姐别提多深沉了,想着法子逗那姑娘开心,前几日还找我要了一筐山间小鸟,说着要给师姐玩乐呢。”
闻言,顾峥璟的手微沉,暗下掐诀,而后腰间的芥子袋一动,原本叽叽喳喳的小鸟,很快便声音变得小而微。
听到此处,沈岫想起刚刚的小鸟,有些狐疑地看向顾峥璟,欲开口询问,却被顾峥璟打断。
“沈哥哥,你怎么一见到我就问齐非的事啊......”少年顾峥璟说得很慢,咬字十分清晰,神色满是寂落,眼神里饱含委屈。
“是齐非的师父最近出事了,他可能没时间来见你。”
“他师夫怎么了?”沈岫直接忽视顾峥璟眼里的委屈,有事问事。
顾峥璟很快便收回之前的玩世不恭的样子,专注而认真地说道。
“他师父涉嫌在凡间做买卖。”
此言一出,差大哥直接震惊,叨叨着这可不是小事。
沈岫穿越的修真世界里,有一条很重要的规则。
修道者不能直接赚民间的钱,像很多的门派都不会直接去跟凡间做买卖,都是由中间人进行的。
修者如果想赚取银两,一般就是委托中间人进行,如果跳过中间人,两者直接交易就会被天道下咒痕。
沈岫一听,手微微蜷缩一下,问道:“他师夫是否有咒痕?”
只见顾峥璟摇头,从兜里拿出两颗转动着光的灵石,轻声地开口。
“这灵玉,你保管好。”
“可能......后面一些日子没法送来了,齐非送去调查,灵剑派正值大比。”
“我可能要去......”还未等顾峥璟说完,沈岫便打断,眼神满是责备。
“都说了好多次,不用亲自送过来的,融进那颗山景玉便是了!”
“你这次大比好好表现!说不定有师父就此看上你把你收了!”
顾峥璟听后,嘴角微微发涩,轻轻地点点头,转念间想到什么,眼神里充满着期待。
“大比过后,凡满十五岁的弟子皆可取字。我想让沈哥哥为我取字。”
沈岫一听,沉思片刻,作为取名鬼才的自己,还是可以略展身手的,随后微微点头。
差大哥也凑进唠嗑,身子歪扭过去,眼睛发着光问道。
“听说顾峥璟你这届弟子终于可以进器灵谷选本命法器了!不知顾峥璟选何法器呢?”
谁知顾峥璟只淡淡一笑,垂下眼眸道,眼中黯然,语气苦涩道。
“我不过是外门弟子,连测属性灵根的资格都没有,谈何本命法器。”
沈岫却不以为然,之前宁舒就说过顾峥璟有很优秀的修炼资质。
在大比中顾峥璟也拔得头筹,却没想到,没有一个人愿意收顾峥璟为门下,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沈岫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来过所以然。
自己区区凡人,灵剑派的消息封闭得很严,很多事情都是听顾峥璟和齐非说的,很难知道其中的实情。
不过,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也属正常,齐非不也傻愣愣跑去追师姐,年轻就是好啊,沈岫不禁默默感慨。
顾峥璟又感受到沈岫莫名的视线,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也渐渐熟悉沈岫,偶尔发呆走神后总会给自己头来意义不明的眼神。
顾峥璟略有丝不满,扭头靠近沈岫,绝美的脸庞堪堪停在那双墨瞳前,引得他微微一愣,后退半步。
顾峥璟见此状,原本压着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将沈岫肩上覆雪拭去,倏忽离开,眉间的紧皱都舒展开来。
将箱子送回店里,顾峥璟的传声玉便亮了,想必是宗派里事务繁杂。
顾峥璟没有当面直接打开,道声告别便匆匆御剑飞去。
等距离一定远的时候,顾峥璟才把传声玉打开,而迎面而来并不是宗派繁琐事情的委托,而是女人的叫骂声。
“你个顾小鬼,水担了吗?地扫了吗?给我速速回来,不然有你好看!”
顾峥璟一掐,传声石便碎成粉屑散在虚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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