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没有母亲了。

俞见月站在兰苑外,不敢进去,里面传来沈崇凄厉的哭声。眼前出现沈赋见到沈夫人时的表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一向是不会安慰人的。

他鼓起勇气朝屋内走去。纵使他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无法再往前一步。

梁上白绫被风吹得不断晃动,此时沈夫人已被解下,沈崇抱着她,杜若检查后朝着沈崇摇了摇头便提着药箱退到一边。

沈夫人面色发紫,双眼布满血丝,雪白的颈上深深的勒痕,像极了一个恐怖木偶人。

俞见月曾见过沈崇几次,沈赋长得像他。或许是多了二十年的阅历,沈赋像山巅之上的青松,英武神秘。

那样出彩的人,此刻坐在地上抱着沈夫人的遗体,双目无神,满头青丝中竟然生出几丝白发。

兄弟二人跪在沈夫人面前,性格完全不同的二人此刻却出奇的一致,双眼泛红,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时间像是被暂停在这里,所有人都不敢出声,风吹窗户,吱吱作响。

此时堂前一年长男子打破了这份寂静,“好了,既然如此便准备丧仪吧。”

说罢众人皆退出了兰苑,俞见月想上去安慰沈赋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杜若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他拉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他们一家四口。

“走吧,给他们一些时间。”杜若对这位沈夫人没什么情感,但仍未从沈夫人的死状之中走出。

不过一个时辰,灵堂便已准备好,一切都是沈家家仆准备,俞见月头一次在沈家见到这么多人。他什么也帮不上,只能上前去给沈夫人上了一炷香。

此时沈夫人仪容已收敛好,颈上的痕迹被一条紫色丝巾遮盖,双目合上,面容安详。

灵位上写着,先妻“兰溪”,俞见月这才知道沈夫人名叫兰溪,是个与她气质相符的名字。

俞见月上完香,扭头退下,经过沈赋身边,想张口却又闭上。沈赋一把抓住俞见月的手道:“你,陪着我吧。”

他低着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俞见月拿起边上的蒲团顺势跪在他的身边,手依旧被抓着,他能感觉到那手微微颤抖。

俞见月就这样陪着沈赋三天,这三天沈赋不吃不喝,眼下乌青。沈崇面容憔悴,像是老了十岁。沈则却成长了,接待,各项丧仪事项都有他来处理。

第三天,兰溪的父亲,也就是沈赋的外祖才姗姗来迟,一来便哭倒在沈夫人的灵位前,说着什么,大概也是些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类的话。

俞见月抬头看着他,只觉得不对劲,那老头捂住双眼,哭声虽大,但他分明看到他是笑着的。

下葬俞见月没法跟着去,只能在紫竹苑等着沈赋回来。丧仪队回来后俞见月四处找了,没人知道沈赋去了哪里。

他没办法只能去找沈则,沈则还在忙着处理善后的事情,只是告诉俞见月可以去千山苑看看。

“我哥一直不提,但是我知道他很在意母亲。”沈则看了看沈夫人的牌位。

“我其实不懂,我也不敢问,你们跟沈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去找我哥吧,他会愿意跟你说的。”说完便被弟子叫走了。

俞见月提着食盒来到千山苑门口,推开主屋的门,便闻到浓重的酒气,只见沈赋坐在地上,散落着一地的空酒坛。

俞见月关上门,放下食盒,点上蜡烛。他没记错的话沈家家规上有禁酒这一条。

沈赋还在往嘴里灌着酒,俞见月上前一把夺过酒壶。

沈赋这才有些清醒道:“嗯?见月,你来了啊?”

俞见月见他这幅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又是酸涩,顺势坐在沈赋身旁靠着墙,“别喝了。”

沈赋侧着身看着俞见月,泪就这样一滴一滴,慢慢的连成线,到最后无法控制,“我,没有母亲了。”

俞见月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用手轻轻拍着沈赋的肩膀,“我会陪着你。”

他就这样一直拍着沈赋,沈赋说了许多话,俞见月来到这里的这些日子从未见他说过这么多话。

二十多年前,沈崇在除祟途中遇到了兰溪,沈崇对她一见钟情,得知她是安临兰家兰宗主之女兰溪,在那次除祟结束后便去兰家提亲。

兰秉仁自然是对这件婚事十分满意,在明知自己女儿有心上人的情况下,还是答应了事。

沈崇得知此事后,打算成全兰溪,在回程途中遇到一男子,竟然正是兰溪心上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是颜色好一些,他说要娶兰溪也只不过是他同他的朋友打赌罢了。此时兰溪已决定与他私奔。

沈崇见那人吹嘘自己能力,“安临兰家的大小姐既然看上他这个普通人,还要与他私奔。”如是说。

沈崇气的五脏怒火乍起,但是却不能对普通人做什么,便将此事告知兰秉仁,想让兰秉仁阻止这件事。却没想到兰秉仁竟然想直接杀了那人。

沈赋追上想要杀那人的杀手,却还是晚了,他扶起那人想替他疗伤,但是那人伤势太重已无生还可能。

这时兰溪却来了,原来那日正好是他们所定私奔之日。兰溪以为是沈赋杀了那人,痛彻心扉,一剑刺伤了沈赋。

沈赋以为此事结束,兰溪也不会再嫁与沈赋,过了几日兰秉仁却送来了生辰庚帖,告知婚事可成。

沈赋不能告诉兰溪那人是他父亲所杀。也不知为何就算兰溪认为心上人是他所杀为何还是答应嫁与他。

沈氏长辈都劝沈赋再另寻世家贵女便可,兰家也不是什么大世家,沈赋还是娶了兰溪。

起初一切正常,两人相处也算是相敬如宾。兰溪怀孕并且生下孩子后便将自己锁在兰苑再也不出来了。

就这样除了孩子生辰,兰溪从未主动走出兰苑。

所有人都以为人真的是沈赋所杀,直到那日在兰溪坟前,他才同沈赋二人说出真相。

因为他怀疑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兰溪,兰溪一时承受不住真相,所以自缢了。

沈赋说完,手上一松,酒壶滚了几圈。

“没想到,竟是如此可笑的真相。”

“母亲将自己关在兰苑二十年,是因为我父亲杀了他的心上人。”

“结果她的心上人竟是我外祖所杀。”

俞见月听完,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像谁都没错,又好像哪里都有错。最错的也许便是那心上人,他不该玩弄他人感情,结果自己丢了性命,还害了兰溪,最无辜的大概就是孩子。

俞见月似是看到幼时的沈赋坐在兰苑院门外,等着自己母亲见他一面。

“沈夫人是爱你们的,你看那日一见你便知你瘦了黑了,若不是常在暗处看你,又怎知你从前如何,现在又如何呢?”

沈赋用手攥着俞见月的衣摆,温热的泪水顺着布料满满浸在俞见月的腿上。

“我母亲,幼时总要求我做乖小孩,恨不得所有见过我的人都要喜欢我,我不喜,也曾与她闹过,但是我知道无论我身在何处,她总是希望我能好的。”

俞见月用手帕擦了擦沈赋的眼泪,“沈夫人也一样,即使幼年时她不曾陪伴你,如今不在你身边,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这样喝酒,伤了身体,她定然是会伤心的。”

俞见月见腿上的人没了动静,轻轻低头往下一看,沈赋已是哭着睡了过去。

俞见月叹了叹气,活动了一下脚腕,却看见沈赋胸口有一青色布料,将那布料拿出展开,竟然是他之前给绣坊绣的手帕。

他拿着手帕有些愣神,觉得自己是想错了什么,又将手帕放回了沈赋衣袍内。

沈赋就这样靠着俞见月睡了一个晚上,醒来时,沈赋已经将房内收拾整齐,满地的酒瓶也已消失,干净的好似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俞见月站起身打量着屋内的装饰,跟沈赋这个人一样,严肃,整齐,端正。

沈赋端着早膳进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与从前一般无二。

“用早膳吧,用完去校场。”

“你还好吗?我们可以停下几天的。”

“无碍,已是耽误好几天了。”

“其实往后你不用特意把早膳拿回来吃。”

“为何?”

“我结丹了,以后可以自己御剑了。”

沈赋听到俞见月说往后自己可以御剑,有些微微一怔道:“何时?”

“就是前几日,我师父,就是杜仲医师,他替我护的法。”

“好。”

“但是往后你去除祟得带着我,我现在可以用灵力疗伤了。”

沈赋听他说到除祟要带他,内心一喜道:“好。”

“明日我要闭关,去修复魔族封印。”

“魔族封印?”

“嗯,四部四大家族这两百年一直守护的,这几天不知为何忽然躁动起来,父亲要带我们去修补封印。”

这个世界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部,各有四个大家族,分别管理手下的各个小家族。共同守护着两百年前封印的魔族封印。

“好,我等着你。”

沈赋伸手摸了摸俞见月的头发道:“好。”

第二日沈赋便闭关了,俞见月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校场练剑了,于是将更多心思放在跟着杜仲学医上。

一开始只是忙到晚上才回去,后来直接住在了仁心堂。原来只是跟在杜若身后打杂,慢慢的也开始接触把脉、开药。

过了一个月沈赋还没有出关,听说这次修补封印很凶险,修为高的师叔师伯长辈都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关于沈赋的消息。

“一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那样的状态真的可以吗?”

俞见月坐在仁心堂院中,抬着头呆呆地看着天,一手挡住阳光,唉声叹气。

“你就别担心了,他可是世家第一公子,再说了还有那么多长辈,个个修为了得。”

杜若看着这一个月只要停下来就唉声叹气的俞见月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们到底要多久才能出来啊?”俞见月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你不对劲,你这对他关心程度很不对劲。”杜若走到俞见月身边,弯下腰盯着俞见月的眼睛。

“怎么不对劲了,这是对朋友的关心啊,而且还是在他母亲刚刚去世的这个时候。”俞见月别过头,瞳孔放大,心脏收缩,漏了一拍。

“那你也没问沈则啊,你们也是朋友不是吗?”杜若站起身不再看他扭头朝着屋内走去。

俞见月呆呆坐在院中,发带滑落,风卷着落叶吹来,发丝被吹得散乱。他双手下垂,直到天边微微泛起橘色,才微微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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