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空间中好似定格了些许时间。
直到李闲一下坐在地上，撑着长棍缓气，溶洞中的气氛才松缓下来。
楚星泽走近圆台，盯着那面小旗，又打量圆台上的阵法纹路，他转眼示意越昤，问“你知道这阵法起什么作用的？”
越昤比划，“封禁。”
楚星泽皱眉，转头盯李闲，李闲懒撑着脑袋，“她说是封禁阵法。”
李闲终于有了挖苦的点，一下蹦起来，贱兮兮地说着，“你还没看明白啊，就是说，那小旗是御使鬼影的，这封禁阵法又是封禁小旗的。这样的话，如果山林中的鬼影在附近，就会被小旗捕捉到，又被封禁阵法这么一封禁，那些鬼影也就出不来了。”
李闲的说法就是越昤现在看到的。
楚星泽眉间蹙得更深，李闲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呵呵地说，“你还在奇怪什么，刚才那些鬼影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世间凡人死去魂魄七日便散，修行者更是须臾就没。所谓鬼影不过都是怨气、阴气之类的借助生灵一丝执念汇起的影子，神道修士不最擅长驱使它们吗？”
神道修行者不仅擅长驱使它们，而且他们坐化的肉|身也天然吸引着他们。
神道修行者因为修行的特殊，死后他经年所收集的香火和功德都消融在肉|身中，形成不腐金身。
而不腐金身天然的对鬼影有吸引力，它是鬼影天然的大补之物，甚至可以借此踏入神道修行之路，这便意味着有再世为人的机会。
依理，那人形怪物会窝在这个地坑里，显然也受到了无形的吸引。
越昤垂眸看那面小旗，只是，设立这样一方阵法在这里，那位神道修行人的肉|身又在何处。
这时，楚星泽疑问，“我不管这阵法是不是封禁，我只问你，地图上的坐化之地是不是在这里。”
李闲一顿，当然是这里，他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把地图倒背如流了。
楚星泽转头看越昤，“你找到答案了？”
越昤很坦诚地摇摇头。
他便转头继续观察着圆台小旗。
李闲跟着瞪着，片刻后，烦躁，“这么看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敲敲看看，有没有暗门之类的。”说着，他便行动起来，在方圆三丈的溶洞空间中一尺尺地摸索着。
越昤低眸思忖，那位神道修行者如果不想要鬼影们吞噬自己的坐化金身，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气息封禁，这是大多数神道修行人坐化前的处置方式，可是祂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反其道行之——将鬼影吸引来，又将它们困在圆台中央的小旗内。
小旗、圆台、鬼影……祂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阻止其他修行人直接发现他的不腐金身。
——凡是勘破祂阵法的同道修行人才能找到真正的坐化之地。
越昤心中一顿，这就像是一场考验，为了等符合祂期望的有缘人或者……传承者。
她忽然转头去看楚星泽。
楚星泽正专注破解着圆台上的纹路，感知到注视，他回视，“作何？”
越昤递给他黄纸片，上面言简意赅地写着。
“落虹湖，线索。”
楚星泽皱眉，“我没有见到什么线索，我当时落入地裂洞穴中，触及那玉像，便陷入幻象，幻象落幕时，指引着玉像脚下有东西，便是那张残图。”
越昤摇摇头，取回黄纸片，给他补充，“幻象的内容。”
楚星泽更觉不可能，“那不过是神道修行者的儿时回忆，她驱着驴磨着看起来永远磨不完的黄豆……”
他的话语陡然一顿，倏得注视向圆台。
越昤也转去目光，神色古怪，所以……圆台……石磨？
此刻，李闲已经围着石壁敲了一圈，正巧敲到他们正前方的石壁，隔着圆台，他郁闷对他们说，“都是实心的，背后没有空洞。”
没有人回答他，楚星泽已然掐起了法诀。
气力随着手诀晕在手边，法诀渐成，涌出一道光扑向小旗。
李闲神色一正，察觉到什么，起势戒备。
只见气力光华犹如一阵大风吹开旗面，使旗面完全延展着，随着气力在旗面上越聚越多，旗面上开始闪烁出现了数不清混乱的鬼影，它们争先恐后的挤搡着。
那些都是被小旗驱使的鬼影。
它们融在无形中的尖叫刺得楚星泽和李闲头脑仿佛要炸开，只有越昤闻所未闻。
楚星泽坚持着法诀，直至旗面光华犹如实质附着，整个旗面的鬼影诡异地向同一方向挤搡着，看起来又几分滑稽，但奇异的是，正是因为它们的挤搡，旗面开始转动。
这转动更是牵引起整个圆台开始转动，霎那间，溶洞开始轻微颤动，稀碎的砂石向下坠落。
李闲忽得回头，便是他刚才摸索的石壁，突兀的，抖动出一圈门状痕迹，这痕迹开始左右加深，直至左面凹去半寸，右面凸起半寸，是一面旋转石门。
越昤古怪着，所以，鬼影就是推磨的驴，推动着形如石磨的石台，以此打开了隐匿的门。
不一会儿，石门垂直岩壁，他们看到了又一条甬道，几人对视，便提步往里去。
甬道光滑，一尘不染，于是能清楚的看见左右两侧石壁雕刻的图画。
有些是凡俗村落村民们祭祀牲口给大湖的画面。
有些是湖水猛涨，大坝决堤，无数凡人被卷入大水中的画面。
更多的是，从天而降的侠女，逆水而上，拯救水中百姓的画面。
这些图画连贯起来犹如过去的记忆展现在眼前。
“这些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李闲嘀咕着。
“应该是那神道修士修功德的画面。”楚星泽冷淡地回答。
越昤没有看他们的交流，她注视着石壁上一幅幅图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特别是在看图画，描绘着侠义之女拦住殉湖的村民、自身坠入到湖水中的景象。
越昤想，她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场景，好像是……话本中？
下意识的，越昤伸手去触摸，每一道刻痕都镌刻进内里寸余，显然镌刻者想要将这些好生记录，让后人永远铭记。
是功德，也是香火。
待收回手时，越昤忽然顿住手，掌心有极细微的气流，更是缓慢，若是不仔细感受，只觉得不存在似的。
李闲和楚星泽停止了讨论，向前走着。
越昤坠在后方，但她的指尖虚触着石壁缓步行走。
这一走便是几个时辰，期间停停走走，迟迟疑疑，直至此时彻底顿住脚步。
而这一路，越昤指尖对石壁的感受，却是怪异的，那古怪气流并不连贯，一时缓慢膨胀，膨胀到石壁与越昤指尖距离缩小至半寸，一时压缩，压缩到石壁内收与越昤指尖距离扩大到三寸，膨胀的极限与压缩的极限，彼此切换的时间，间隔了一炷香。
是什么造成的这种气流。越昤心中呢喃着。
就在这时，突然整个空间一震，越昤收神，抬眸看另两人，却见楚星泽全身晕着灵韵，拳头上更是包裹着如有实质的光华，他就这般向空气重重一拳，气力冲击迫使隔着半丈远的李闲都不由得退避。
李闲目光扫视着周遭，见虽有震动，但并无异常，开始怀疑，“靠谱吗？”
楚星泽没有回答他，他继续向空气挥着拳头，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压迫。
越昤和李闲隔着他，目光对上，李闲大动作的告诉越昤，“他怀疑是幻境。”
直至楚星泽挥出八十一拳，虚空中残留着八十一道拳影，就在这时，他忽然身形一晃，仿佛有法印在他背后晕开，下一刻，八十一道拳影全部崩开，刹那间巨大的冲击向四面八方冲去。
冲击力让越昤也避让数步，李闲更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冲出去，直至冲到了三丈距离，忽然感觉背后撞到什么，回头一看，却神色猛然一惊，是重重鬼影，堆叠的如有实质，离他最近的鬼影咧到耳朵的凶口离他的脸不过三寸的距离。
“啊——啊啊——”李闲尖叫，脚下登时一瞪，背身远离。
越昤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两侧左右离着不过三尺的石壁一块块崩碎，并向四周蔓延去，速度极快，形成一处庞大的地底空间。
整个地底空间弥漫着黑雾，鬼影重重逼近着，离着不过三丈的距离。
霎那间，李闲和楚星泽自发的靠近，背身戒备两方，李闲拼命朝越昤招呼，示意越昤集合，欲形成三角警戒之态。
但似乎越昤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一只只鬼影子如云般压顶而来，两人只能应战。
李闲大吼着，“楚星泽，你确定，你打开的是新空间，不是将我们吸进那小旗子里了吗？”
“闭嘴！谁规定他们操控的鬼影都在那面小旗帜里。”
李闲更吼，“真见鬼了，这鬼影怎么……”
黑雾蔓延的极快，转瞬已经完全笼罩了他们，越昤伸手，若不是体表晕着灵韵，几乎看不见五指了。
有数不尽的鬼影攻击着越昤体表的护光，但稍稍一触，她身上衣服便划过一道青光，是青鳞法衣的防护——这是越昤给溶蜥鳞片锻造的法衣起的名字。
越昤对这些鬼影视若无睹，她辩认方向，提步向前。
心中默默计算着步伐，大约走出三丈后，停下脚步，伸手前触，如有无数的鬼影在啃食越昤手臂，但越昤神色丝毫没有变化，直至越昤触及到如墙壁般无形屏障。
越昤手掌与无形屏障交界处晕出毫光，毫光缓慢扩展，像一圈扭曲的金线向四周蠕动，而金线的中央像是被抹去了一切，空无一物，光洁如洗。
片刻后，这面古怪金线范围当真化作镜面，映照着越昤背后稍远处一点光点。
那光点晕开，犹如佛光四射，其内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盘坐莲台，拈花掐指，面若桃花，宛若观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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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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