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下坠后，几个呼吸间，三人都迅速掐起法诀，欲御风减速。
这一刻却惊觉不对。
李闲惊叫着，“为什么我掐不出法诀！”
“该死！调动不了气力！”楚星泽怒中有惧。
而越昤这边，袖中的黄纸片颤了颤，却无法飞出，她能引动先天之炁，但御物乏力，等同他们的状态。
先天之炁是人的本源，肉身的每一粒部分都能单独或同时引灵的一口先天之炁，但气力不同，气力是肉|身淬炼锻体到极限，从丹田孕育，随功法调动到肉|身各个部分，而现在他们的气力被压在了丹田，越昤的先天之炁被压在体表。
下坠并没有停止，明显能感觉到自身速度越来越快，即使淬炼锻体的肉|身，也能明显感觉到五脏六腑似在挤压着，浑身犹如针扎。
越昤尚能够以先天之炁游走体内，缓解痛苦，但对于李闲和楚星泽二人，却只能凭借肉身强度抵抗，感知下，他们的五官、肢体已经不受控制的痛苦扭曲。
而这时，上方随着他们一起崩落的岩石速度更快，越昤眼看着一块重大百斤的石块越来越近，咬牙侧身，石块擦身而过，却不想在她更下方一尺余是李闲。
李闲刹那被疾速放大的阴影笼罩，扭曲绝望的动嘴，“救——命——”
越昤目色一动，引动先天之炁，隔空御物无用，便全身晕在先天之炁中，这一刻，身上豁然一轻。
有用！越昤便赶在此刻一脚斜踹，踹动越来越逼近李闲的巨石，巨石偏移，数个呼吸后与李闲擦身而过。
以纯肉身之力踹动巨石，越昤刹那间感觉脚骨似折断，先天之炁大量引动，自发的聚集，缓慢恢复。
李闲从绝望中缓了一口气。
“越昤！助我们一力！”楚星泽下意识大喊，经刚才的一幕，他意识到越昤所受的限制稍好过他们。
应是要感激上官婵残灵，强化的灵识反馈了楚星泽的语言。
越昤只来得及目光转向他，下坠的速度加剧到两人都成了残影。
越昤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半个呼吸时间，他们已经超出了三丈感知范围，再几个呼吸，他们的人影已然融入了更下方的深渊黑暗中。
全身先天之炁的引动让越昤的下坠速度减缓了一半。
就在越昤再次挥开上方坠落的细碎石块时，下坠的感觉忽然顿住，以致于越昤似定格在空中。
再过了半个呼吸，下方陡然出现向上的冲力，刹那间，所有的石块方向一变，向上猛冲去，原本避让过的小石块，如雨点般从她下方、她背后击打上来，且力量越来越强，这说明向上的古怪冲力也越来越快。
甚至，不到几个呼吸，越昤感知范围内又出现了楚星泽的影子。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眼眸一缩，只见与他同方向冲上来的巨石，在他下方，速度比他上升得快了数倍，然后重重砸在他后背上，噗得鲜血从他嘴里喷溅出，巨石撞碎，分裂开，擦着他的身体继续向上冲升，而楚星泽好像没了意识。
就在这时，李闲的身影也快速被冲上来。
他明显看到了楚星泽惨状的全过程，再向上一看，更上方一块如山丘般的大岩块，那应该是才坠下没多久，又被向上冲击力抵消了下坠，以致于好像定格在那里，而李闲被冲击得直直奔着它去，速度快到错开越昤时，越昤伸手欲抓，却只抓住了衣服的一片碎布。
“不……不不——”李闲绝望至极，越昤更有一种楚星泽的惨剧再度重现。
但在李闲撞击到大岩块的刹那，他的体表贴着一层光罩，猝然相撞，竟将他和大岩块彼此弹开了。
拉开距离，李闲喘息着，他身上的光罩稍稍外展些许，像一颗软壳变形且透明的蛋。
是他那个古怪的石蛋宝贝。
越昤目光试图寻找着四壁，只要贴近边缘，那么便有逃生的希望，而不是像现在，在毫无支撑、无法施法的虚空中，犹如一只断线风筝，任由诡异气流上下抛甩。
她在空中每一个翻身都在抵抗着千斤冲击，行动维艰，她一遍遍凝神感知三丈范围，次次落空，越昤情绪掉到谷底，不得不承认，连边缘也一同塌陷了。
是整座山一同下坠了吗？
越昤没有答案，只知道这时空中的气流又有了变化，从上冲变成下收。
李闲好不容易从撞击中死里逃生，还没有喘过一口气，便看着那大岩块径直疾速砸下。
他本就脱力，应是大骂一声却变成呻|吟，“有完没完啊！”
紧接着再次被弹开，好巧不巧，他撞上意识模糊的楚星泽，连续冲撞中，他的意识已经完全眩晕。
即使知道撞着楚星泽，也无力动作，意识在涣散，只能以两人横竖叠着状态任由下坠。
越昤下坠依旧因为全身晕着先天之炁而稍缓，但却面临了更密集的下坠石块。
她只能以肉|身挥击踹飞着，法衣青光卸去了六成的碰撞力量，但过于频繁的碰撞，让她衣裳下细腻的皮肤一块块的青肿。
她试图借力蹬着石块向上，但显然这种借力根本无法抵去下坠的速度。
这样的境地，其实并没有死亡的威胁，但，存在着一方无形的囚牢和一种温吞的绝望，因为无法抵抗，更无从自救。
只余下无力和无解，清醒地看着自己失去希望。
这一瞬，越昤脑中闪过那人形怪物在地坑里留下的情绪痕迹，那无相的人影再次浮现，越昤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随之坠落数十丈，这时，又一块脑袋大的石块砸下，越昤下意识抬手，手掌高抵在石块下方，指尖掠过数道寸长的先天之炁，瞬间石块碎裂，散碎的从她身边坠下。
越昤眉目终于有了一丝喜意，先天之炁能外放些许了。
可还没等她再利用先天之炁，她又察觉变化，这空间中的诡异气流在慢慢减弱。
有之前忽起忽落的经历，越昤不敢提前放松。
很快，越昤感知到两个信息。
——这似没有尽头的深渊有了底。
——气流消失了，但也渐渐感知到无形的威压，一种未知生灵的威压，以致于先天之炁就像是被锁死在体表三寸，不，也许再接近，先天之炁就会逐步压入体表，更甚者，无法再引动。
好在，十丈下就见到了底，而威压的强度没有丝毫改变。
那是无数石块堆积出来的底，砸下的那一瞬，她反身聚炁向下一冲，身形半空翻转，再砸下，卸了一半坠落伤害，身上的疼痛也加剧了几成。
她没有看到李闲和楚星泽，他们可能被埋在更下面了。
余光再撇上方倾盆大雨般砸下来的石块，越昤只能忍着疼痛在底部避让。
太多了，太密集了，重重叠叠的压迫感，让人避让的判断力都有些失准。
越昤正迈向李闲和楚星泽的后尘。
硬生生支撑了半柱香，越昤被一块扑头而来的岩板压进了石块山里。
青光散溢着，最大程度的化解压力。
但这没有丝毫停顿的堆积，让越昤刚聚炁从岩板下蹿出半身，就被更多的石块压在了背上，数张黄纸片贴着体表三寸游走着，灵韵铺展开，抗起狭窄的空间，越昤咬牙在下方攀爬着，企图爬离。
但，无用。
宛若整座山都下塌下来，每一个角落都有石块砸下，很快，黄纸片扛起的压力接近极限，刹那间如小山压在越昤身上，全身骨骼无法承受的断裂，五脏六腑更受压迫，先天之炁完全内收，所有的力量都用于自身的恢复。
但，哪怕先天之炁无尽，却好似来不及了。
鲜血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涌出来。
这一刻，越昤意识渐渐涣散，她似乎看到了死亡，但更认识到这一遭她触及到了超出她认知之外的强大力量，是超越维度的力量。
她模糊地想着，那气流真的是呼吸吗，仅仅是呼吸就让他们毫无抵抗之力，如果是真的，地底到底沉睡着怎样的存在。
她仅存的意识，让她最后引动先天之炁涌入储物袋中，复元丹丹瓶掉出，滚入缝隙里，她指尖好似触碰到了，却在巨压中动弹不得。
越昤知道，复元丹大概无法隔着重重叠叠的阻隔进入她嘴里了。
她不在外溢先天之炁，妄图等待先天之炁对肉|身的恢复速度超过肉身失血、生机瓦解的速度。
她吊着最后一丝意识，不敢昏厥，一旦失去意识，这样的妄图都不可能了——失去意识控制的先天之炁，恢复速度会减缓很多，只留下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血似乎要流干了，久到越昤感觉最后的意识也要支撑不住了。
越昤感知到身上的压力似在减轻，像是石块在被一片一片地拨开。
又不知多久，压力消失了。
一只手触及到她的脸颊，那只手应当是血肉模糊了，她能明显感觉到那满手的湿粘和血气。
有奇异的力量试图汇入她的身体，但被先天之炁本能的排斥着，同一时间，激起了越昤仅存的意识。
她的眼睛虚弱地张开一道缝隙，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只看到一道佝偻的影子。
越昤放开了本能的排斥，任由那力量汇入。
那道影子似乎重叠在过往的记忆里，远远追溯到儿时。
——疫病蔓延的小镇，死尸遍地的院子，唯一活着的孩童茫然无措地坐在院中，抬头看，院门被推开，有一道影子蹒跚狼狈地向她走来。
复元丹被喂进了越昤嘴里，纯净的药力快速涌入肉身的每一处损伤。
她被托起，背在些许嶙峋的背上，被一步步蹒跚带离这里。
越昤闭上眼，意识沉睡，肉|身快速恢复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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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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