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仪脸上的那抹笑,成功激起了周妈妈心中的不满。想起大太太今个儿遭受的那些子委屈,全都是拜眼前这个小媳妇儿所赐,周妈妈到底没忍住心头的怒火,冷笑道:“四奶奶莫要得意,须知道这往后的日子,可是长着呢!”
这话说出口,便带着昭然若揭的威胁。
何婉仪脸上一拉,待要说话,却叫宋妈妈抢先了一步,板着脸道:“妈妈说的这是什么话?四奶奶又为什么要得意?荔香那丫头是大太太给的,眼下也是大太太又要回去的,或是给,或是要,四奶奶都是笑脸相迎,半个不字都没说。如何?这般还是不满意。那你倒是说说看,四奶奶如何才能叫你们满意?”
周妈妈叫宋妈妈这番话迫得往后退了几步,可心里又不服气,瞪着眼道:“四奶奶为何要得意难道她自己心里不清楚?才刚进门便口舌不谨,搬弄是非,何家好个教养,就养出了这样的女儿来!”
宋妈妈气得双颊绯红,掐了腰就要还嘴,被何婉仪一把扯住,轻声喝道:“妈妈休要多言!”
这回,便是玉叶也忍不住了,轻声唤道:“奶奶!”
何婉仪摆手示意她别说话,一双眼冷冷向周妈妈看了一眼,说道:“她不过一介下人,同她论道到底失了体统。妈妈莫要张口浪费唇舌,现在跟着我去了妙心堂,她既说我搬弄是非,又无教养,咱们就当着老夫人的面儿扯弄清楚,我究竟搬弄了什么是非?我们何家的教养若真是朱家看不上,一封休书给了我,我这便回家去。”
周妈妈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忍不得一时之气,倒是闯下了大祸。想要低头,偏她惦记着自家的身份,以为是大太太的奶妈便高人一等,再不能同个新进门的小媳妇儿示弱。可眼见着何婉仪扯了扯衣衫,这便转过身要走,心里一慌,忙挡了上前。
何婉仪冷笑道:“妈妈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如今去了哪里,也得跟妈妈请示一声不成?”
周妈妈涨得脸皮通红,梗了一声,依旧直着脖子道:“奶奶是主子,主子去哪里自然不必向我这个下人汇报。只是我好心肠劝奶奶一句,可是消停些吧!瞧着奶奶进了门,每日里只哄着四爷同大太太顶撞不孝,何家好教养,难道没教过奶奶如何为人儿媳吗?”
何婉仪原本还平静的一双眸子立时窜起两团火焰来,哪里来的老东西,这就敢蹬鼻子上脸教训她了。是了,她是大太太的奶嬷嬷,上辈子顶着这个身份,可是没少教训她的。
一院子的人,除下朱家原本的仆人,从何家带过来的,俱是瞪圆了眼,满面不忿地瞪着周妈妈。
何婉仪没说话,绕过周妈妈,径直往外面走去。
周妈妈这时候才是彻底慌了,她心里是想示弱的,可偏偏说出口的,却是再难听不过的话。这若是闹到了老夫人跟前,便是大太太也要跟着吃挂落。忙上前几步,又挡在了何婉仪的跟前。
何婉仪瞧着她冷冷直笑,好个刁奴,这就欺主来了。眼一瞥,喝道:“琼脂,你去寻了四爷回来。玉叶,你往慈安堂去,就说刁奴欺主,我一个当奶奶的,叫个下人给拦住了路不得动弹,叫老夫人行行好,过来为我做主!”
周妈妈这会子腿骨也软了,想着大太太这才刚被磋磨了一回,再闹出来,可不是罪加一等,忙跪倒在地说了一句:“老奴求奶奶消停些,原都是老奴的错,奶奶气了,千刀万剐了便是。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奶奶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瞧着四爷,也千万不能再去闹腾她了。”
何婉仪没忍住,哈哈冷笑了两声。隔了一辈子,这个周妈妈倒是愈发的牙尖嘴利了。摆摆手示意玉叶同琼脂快去,自己转身进了内室,向着一路跟着她的宋妈妈道:“劳烦妈妈去寻根白绫,再寻把匕首。今个儿不闹个天翻地覆,我便不姓何。”
宋妈妈听得心惊肉跳,原本气得心口疼,这会儿倒叫这番话唬得出了一头汗。他们家的姑娘她是看着长大的,性子温顺,再是知礼不过。可眼下这样行事,她哪里能不心惊。
“奶奶可是气糊涂了,老奴这就寻个人回何家去,等着夫人来了,必定给奶奶做主。”
何婉仪皱眉道:“不可,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身为女儿,不能陪伴母亲身侧嘘寒问暖已是不孝,还拿了这等是非去烦她,叫她跟着我生气受累,我又如何能做得出来?妈妈放心,这事儿我搞得定。先前还一味忍耐,岂不知这世上之人,多是欺软怕硬。等我闹了这么一回,以后寻常的,便不敢再来磋磨我了。”
宋妈妈听得只是目瞪口呆,何婉仪却已经不耐,瞪了眼道:“怎的,现如今连妈妈也不听我的话了?”
“这,这自然不会。”宋妈妈喘了一口气,点点头,转过身去寻白绫和匕首。
何婉仪坐在椅子上长喘了一口气,她方才那副形容,正是她掌了中馈之后慢慢历练出来的。那时候朱兆平已经待她极为冷淡,虽是一直宿在棠梨阁,却是鲜少露出过好脸。再加上家里头养着的那些子莺莺燕燕时不时便要出来碍眼,她每每都要一肚子火气寻了朱兆平吵闹,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当真是不堪回首。
正想着,宋妈妈已经寻了两样东西过来。眼巴巴看着何婉仪接了过去,宋妈妈忙不迭伸出手拦了一下,又被何婉仪的一双眼瞪得手脚一顿,讪讪道:“这东西锋利得很,奶奶小心些。”
何婉仪将这两样东西拿在手里看了一回,走过去搁在桌子上,回头道:“妈妈别急,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她是婆母,占着名分,要压制我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可我不能一直这么的叫人欺压,你瞧,连个下人都敢拿话噎我了,不闹一回厉害的,以后我还怎么过活。”
宋妈妈担心道:“奶奶预备怎么个闹法儿?”
何婉仪又在椅子上坐下,支着头想着上辈子,说道:“怎么个闹法儿?不就是装模作样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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