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港有栖鸟》文/城西时年
2022.10.4
雀鸟啄一封纸短情长，不满枝桠间生出的青梅苦涩。
※
二月末，站在季节交替的渡口，苏北在奔赴春天。
槐城的雪终于停了，头顶的天空是有色调的饱和蓝，凌冽的风拭过枝桠间，不算盛茂的叶片指向同一方向。
尤郁陶扯着书包带子，齐肩短发被挽到耳后，几缕碎发翘在耳垂处。“诶…同学！”
有点模糊的嗓音，她顿住脚步，蹙眉向声源看去。
“你也是槐中的吗？没想到这个点还能碰见校友。”
那女生加快脚步，眼睛弯弯，马尾随步伐摇摆着，“交个朋友呀，我叫周乐希，希望的希，高一八班的。”
“尤郁陶。”她眼睫微眨，红唇微动，朝周希回话道，“我也是八班的，转校生——。”
最后三个字的语调闷闷的，像濡湿面颊的阴雨，仲夏夜黏腻的空气。
周乐希打量的目光移开，察觉到身旁人的低落，笑着转移话题，
“是哪三个字？”
“八班一直氛围不错，班任张倩也还可以。”
“槐中食堂也不错，以后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
…
“郁陶思君未敢言的郁陶。”
“寓意不怎么好。”
话音刚落，尤郁陶的视线里跃然出一幢幢错落有致的建筑物。
白墙似乎是翻新过，北方的教学楼不比南方长廊温情，封闭的走廊曲折，依偎着层层叠叠的云层和日光。
槐城一中。
穹劲有力的牌匾刷着金漆，不褪色半分。
※
“呦，郑哥今天颇有几分学生会长的疏离感。”孟时岘垂眼含笑，不明显凸起青筋的胳膊搭在寸头男生身上，
“有我的风范。”
语气散漫。
孟时岘在开学第一天带新人。
他边说边收起指节间转动的墨水笔，弯弯唇。
被喊“郑哥”的郑煜微微颤栗一下，绷紧的神情里满是崇敬，“学长你就别打趣我了…”
“没，真夸你。”
“你哥要是有你一半谦虚就好了。”
他笑出了声。揉着后脖颈的碎发，阳光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半张侧脸，鼻梁处为深浅分界。
他低头取下肩膀处的值周吊牌，将领口绷开的扣子系好。
“我们差不多能回去上早修了，应该没有哪个瓦头热脑这么晚没来。”
瓦头热脑是苏北的方言，意为笨蛋。
他将资料名单收好，歪头看看郑煜。
※
话音刚落的几秒后，一道细微且不足底气的声音否决了他。
“学长…我们刚到。”
孟时岘口中的“瓦头热脑”正是尤郁陶和周乐希，两个低喘着气，显然是一路小跑来的。
气氛冷却一瞬。
“什么名字？”孟时岘长叹一口气，翻开笔帽，摇着笔杆里所剩不多的墨水。
“高一八班，尤郁陶。”
她抬眼，光下圆润的琥珀瞳色闪烁着。
听闻这个名字，他书写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眼对上尤郁陶探究的目光，视线交汇只有几秒。
从眼睛下坠至耳垂，最后停留在墨黑的发尾。
她的肤色很白。
很耳熟的名字，孟时岘眉心聚拢，想不到任何相对的面孔。
这几秒笔尖仍然在摩挲的纸上渗透开墨晕，他划掉字迹，重新填写一番。
“高中生了有点时间观念，别总浪费别人的时间精力。”
他收敛前一秒的散漫模样，语气中肯，山泉顺着礁石流淌。
视线似乎扫过尤郁陶，皱眉：
“女生标准短发不到肩，回去记得修理一下。”
“还有槐中必须穿校服校裤，下一次再被逮住就记过了。”
“不是的…”周希乐闻言想开口为她解释。
尤郁陶捏捏手，“没事儿。”
“这男的，不太近人情。”这是尤郁陶对孟时岘贴上的最初标签，第一印象不太好。
但自己有问题在先的事，只能咬碎了听着。
一边的郑煜盯着周乐希，压下眼底的意外，小麦色的脸微红，但碍于学长的严肃，唇角绷的紧紧的。
周乐希倒是自在，扬起梨涡，忍不住低笑，小声跟一边的尤郁陶嘀咕：
“这寸头郑煜是我朋友，同班同学，上学期入选学生会来着。”
“嗯…看见了。”
“还有他旁边那个讲话跟老大爷一样的。”尤郁陶抿着笑，手指扶着发凉的铁制扶手，饶有兴趣。
※
高一在三楼。
正逢走廊拐角处逼仄狭小。
上层阶梯的男生正好背部撞击到尤郁陶，由于身高悬殊，不偏不倚在她额角处蹭下红印。
“嘶”尤郁陶捂着白净的脸，幽幽咒骂自己真是够倒霉。慌乱中她听到男生一连不断的道歉声，以及周乐希询问的“没事吧”等字眼。
在言语交织的混杂中，那股子疼劲几秒后渐渐适应。
“我是不是变独角兽了？”尤郁陶皱褶的五官舒缓了点，抬指摩挲着那一块，不知道会不会鼓包。
随后站定身形，朝那满脸歉意的男生摆手遣散。
周乐希愣了愣，紧接着“噗”的一声闷笑。
“你是不是被撞傻了尤尤。”眼底的那抹担心被浓墨重彩的笑意沾染。
尤郁陶勾起眼尾，和周乐希逆着人流朝八班走，“这是叫我啊，也行。”
少女笑起来灵动，卧蚕和单眼皮的组合，偏偏是有股透着坏点子的乖张。
身穿松敞开放的黑色卫衣摇曳，搭配下身迷彩裤，勾勒出柔和曲线。
“哦对了…”
“刚刚你说那个孟时岘？槐中风云人物…”
“嗯？”尤郁陶听着眼皮掀起，眉眼里有或多或少意外，“是打架斗殴还是抽烟喝酒？”
“……”
“不是那种风云人物。”周乐希轻拍了一下尤郁陶的手背，悠悠纠正道，
“学生会会长，只是知道他成绩很好。”
※
两人一路闲聊停在高一八班的门口，两人抬眸对视一眼，好像下定某种坚毅的决心。
“吱呀—”门把拧动的响声，大门敞开。
几十道炽热的目光灼灼，讲台边的女人将手中翻开的语文课本合拢，是八班班主任张倩。
约莫四十岁左右，黑色波浪卷发，银框眼镜架在鼻梁骨上，眼神柔和中不乏精明，酒红色上衣配包臀裙。
“进来吧，我为大家介绍一名新同学。”
她说着，看看手腕上的表盘指针，微微严肃道“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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