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个□□!”有人喊道。
火把和烟雾迷漫在夜色之中,将人影扩大,好像是皮影戏上的轮廓,又扭曲变形,到处都是脚步声,还有猎犬的吠叫声。
“那个异教徒!”
“她给弗比斯队长下了什么**药!”
乱七八糟的声音从每一个缝隙里窜出来,爱美斯拉达捂住了脚踝,上面被长长地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小心翼翼地靠墙走着,然而猎犬得到了她的血的味道,就更是不肯放松。
人声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上天作证,弗比斯从未对她提及自己已经订婚的事情,他说要和自己会面,确认一下上次发生的案件。
她想起这位英俊的队长忍不住鬼迷心窍的同意了,丝毫没有想到为什么确认案件要约在晚上,她似乎也对发生什么浪漫的事情怀着一种暗暗的期待。
“抓住她!”有人喊道,这一次声音出现在前方,她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她被包围了,人群从四面八方靠了过来,猎犬留着口水猩猩狂吠,有人冲了上来,拽住了她的头发。
“私刑!”有人喊道。
然后周围附和了起来。
“私刑!”
“私刑!”
猎犬血色的眼睛在灰尘形成的雾里被拉长,扭曲的,变形的,让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这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清冷温和的声音。
“私刑吗?”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很好啊。”
她抬起了头。
年轻的神父穿着黑色的法衣,干净的纯白的罗马领下挂着的十字架反射着淡淡的银灰,静默地站在一片烟尘之中,他抬起了一只手,“如果谁认为自己完全清白无辜的话,就可以处死这个可怜的女人了。”
此世无人敢言自己全无罪孽。
“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有个贵族站出来质问道。
神父微微笑了笑,“世人对我等而言,皆是主的羔羊。”
虽然贵族们大多数远远算不得虔诚,但是有人认出了这位神父,是巴黎圣母院的主教秘书,也算得上有头有脸,有权有势。
他们没有必要得罪一个神父。
神父握住了少女的手,然后揽住了她的肩膀,从众人的视线之中,掩住了她的脸。
“你住在哪里?”她微笑着问道,薄薄的嘴唇贴近了少女的耳边,“我送你回去。”
爱美斯拉达吓坏了,她紧紧地抓住神父的法衣,在干净的黑色上留下灰白的指印,她颤抖如秋日的树叶,“往里走。”
神父笑了笑,对她的冒犯表示了极度的宽容,然后揽着她向黑暗的陋巷的更深处走了进去。
少女的脸上眼泪不断地留下来,很快打湿了她的法衣,她用力扶着少女的身体,让她不至于瘫软在地上。
“已经没事了。”神父保持着谦恭有礼的笑容,说道。
少女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弹开了,看着被她弄得一塌糊涂的法衣,“抱歉。”她说道,目光躲闪,“送我到这里就好了。”
“那些人不会找你麻烦吗?”神父对这些脏污看起来丝毫不以为意。
“不会的。”她轻声说道。
神父瞬间感到了很多目光。
这里大概就是已经到了传说中的乞丐王国的街区了,周围黑黢黢的门洞中似乎都隐藏着无数眼睛,她从容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你自己小心好了。”
然而下一瞬间,一把柴刀放在了神父的脖子旁。
“我注意你一段时间了,小子。”她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微微地偏过头,看到了传说中的乞丐大王。
此人衣衫褴褛,但是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在。
“你今晚在跟着她不对吗?”乞丐大王说道,“你想要来我们街区做什么。”
神父笑了笑,“如果我说是带来福音呢?”
“我们这么多年连福气的影子都没见到。”乞丐大王不屑一顾地说。
“其实我只是听闻有人向弗比斯队长的未婚妻说了今晚有什么事情,我想起那一天这位女士在广场上的义举,总觉得如果不加以帮助,就不能算什么上帝的使徒了。”神父不疾不徐地说道,“至于其他的,我还真的没有想什么。”
乞丐大王将柴刀放了下来,因为爱美斯拉达轻轻地牵住了他的手。
“他只是救了我。”爱美斯拉达轻声说,“我们这样的街区,神父先生会有什么所求的吗?”
神父退后了一步,周围一层一层的火把把每个人的脸都映的通红,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泰然自若的笑容,眼镜片反射着火光。
“谢谢。”她轻笑着说。
“我刚刚来到巴黎,不知道有的街区是外人不能随便进入的呢。”她彬彬有礼地说,“那我这就离开好了。”
“但是我有件事想要提醒您。”神父微笑着伸出手,指了指乞丐大王的背,“您的背疮不处理一下,恐怕下一步就要恶化了。”
“我们这些穷人不过生死有命罢了。”乞丐大王冷淡的说,“治病这种富人的游戏,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
“从前这里的教会,不会来义诊吗?”神父偏了偏头,询问道。
“义诊?”乞丐大王笑了起来,“那只有童话故事里,才会写的东西吧,小子,我们这里不是童话世界,是这个世界里最深最冷酷的地狱之一。”
神父垂下了眼睛。
爱斯梅拉达感觉到他似乎在伤心一样,又拽了拽乞丐大王的衣角。
“若是受洗过的话,至少可以去领取赈济。”神父说道,“你们不考虑么?”
“做教会的狗吗?”乞丐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领了它的圣餐圣饼,它的聋子法官判的什么案子,我们就得照单全收。”乞丐大王说道,“被人套上狗链虽然说不会挨饿了,但是他们过年的时候想吃狗肉,也跑不了了。”
神父安静了下来。
她忍不住想起了几年前,“我记得学校里的先生会让大家看看贫民窟里的人的生活,然后说你不好好学习,就会变成穷人。”
法利亚神父听到了这句话,笑了一会。
“如果是我教育自己的学生的话,”法利亚神父笑着说,“我会告诉他,你看看这些人的生活,如果感到毛骨悚然的话,你要更努力的学习,去帮助他们。”
克洛德主教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知道此人可以说是个天才,早早的就成为了神父,早早的当上了主教,补贴家用,抚养幼弟,他是个好学生和好孩子。
然而他所在的世界,教堂就像是形同虚设一样,在它黑色的阴影里,居住着这些人。
他学习只不过为了不变成穷人罢了。
而被他告发的人,学习是为了不让别人承受那样的痛苦。
“也许他对告发我这件事,不会有任何的愧疚感。”法利亚神父笑着说,“毕竟对于他来说,我是个背叛的教义的败类,应该清除的蛀虫。”
“他也的确从这种行为中得到了嘉奖。”法利亚慢条斯理地说,“所以这个可悲的家伙,也许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而且有勇气的事情呢。”
“他能容忍的虔诚的笨蛋和恶棍,却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改变。”法利亚笑了笑,“当然了,这家伙从来都是个既得利益者,经院的这一套,天生就是为了他那样的大脑打造的。”
“那您呢?”她轻声问道。
“我么,”法利亚神父坐了下来,他凝望着狭小的窗口和淡色的日光,“我希望世界会多少变好一些,在我出生前和死去后,多少变好一些。”
我想用这个来证明我曾经活过。
她自认为既没有那样的才华,也没有那样的魄力,但她至少可以让这些篡夺他们本来不配得到的东西的家伙滚下去。
“也没有谁天生就喜欢做暴民。”乞丐大王说道,伸出手来年轻神父的肩膀上一撼,“只是这个世道,做顺民死的更快。”
神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我就不多叨扰了。”她彬彬有礼地说,鞠了一躬,“如果您需要治疗的话,我倒是有些办法。”
然后她转过身,离开了。
乞丐大王若有所思地看着背影。
他的人生也算是阅人无数,当然明白所谓的知识分子大多是什么东西,一般来说,略微加点颜色,就会瑟瑟发抖,连个人样都维持不住了。
但是这个神父看上去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惧意,是相信自己的身份能绝对保全自己的性命吗,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总之此人并非凡夫俗子。
乞丐大王想,但是也不像是什么会随意加害于人的家伙。
“得罪弗比斯队长,对你来说不要紧吗?”他在背后问道。
“啊,那无所谓的。”神父挥了挥手,“他说不定还会感激我呢。”
他在昏暗的街灯下转过身,金丝眼镜折射着出一线光芒,然后他抬起手,笑了笑,消失在了白色的雾气之中,街道的尽头。
“再会。”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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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宝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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