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有一双亡命之徒的眼睛,路奇·王霸想,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的眼睛。
“如你所见,我如果能够将您交给教宗的话,”女人懒散地说,“他会给我一个不低的职位和假身份,甚至给我一个漂亮的博士学位。”
“以及银矿的开采权。”她笑着说,“当然,如果我不告诉他的话,他这辈子都不知道银矿在什么地方。”
“所以你能给我什么呢,路奇·王霸。”她问道,金色的眼睛抬了起来,逼视着路奇的脸。
路奇笑了起来。
“教宗大人出手大方,”年轻的强盗头子笑着说,“当然不是我等地下墓穴的强盗可以比的。”
“但是我等也有教宗大人难以比拟的地方。”
女人似乎被激发了兴趣,她坐直了身体,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等皆是亡命之徒。”路奇笑着说,“如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我们的话,我们肯定会比教宗做的要好得多。”
“可是教宗毕竟可以把见不得人的事情做的冠冕堂皇呢。”女人不满地说。
路奇笑了笑。
“但是那太慢了,您每次还要支付相应的报酬。”路奇说道,“如果是我们的话,仅此一次,我们终身都愿意为您服务。”
女人笑了起来。
“我闲着无聊的时候,也许翻翻报纸的,”女人笑着说,“其中会有一个板块,也许你不怎么会注意到。”
“叫做如何读懂男人心之类的,”女人玩弄着自己手腕上的挂饰,“其中告诫女人一定不要沉浸在男人的花言巧语中。”
“越是飞快做出的承诺,越不可信任。”她说道,声调悦耳就像是在歌唱一样。
路奇坐正了几分,“如果我对上帝与圣母发誓呢。”
“强盗也信仰圣父和圣母吗?”她饶有兴致地问道。
“恶人也需要恶人的救世主。”路奇将一只手放在了胸口上。
“说的有道理。”女人说道,“如果我拘泥于让你如何保障的话,倒是显得我很是浅薄与怯懦了。”
于是她一击掌,“很好,我还是把你交给教宗吧。”
她简直是个魔鬼,路奇不由自主地想。
然而魔鬼对自己的计划表示了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路奇咬了咬牙。
“如果您现在有我需要做的事情,我一定会肝脑涂地以表示我的忠诚。”
女人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变得冷漠而严肃,方才的轻佻和漫不经心褪了个干干净净。
“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吗?”女人问道。
“是的。”路奇说道。
“我倒是也不会亏待于你的。”女人平静地说,“我猜你这样少年有成的强盗首领,手下一定会有很多能人吧。”
“应有尽有。”路奇微笑着说,“请问您是需要绑票犯呢,走私者呢,会计呢,还是采花大盗或者小偷。”
简直齐全地像个集市。
“小偷吧。”女人淡淡地说,“我有一份需要偷出来的文件。”
“说实话,”她笑了起来,似乎感到了疲惫,“我前日里就已经见过教宗了,但是无疑以现在的手段,很难很快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您要什么?”路奇彬彬有礼地询问道,显得胸有成竹。
“一封检举信。”女人说道,“一位巴黎的主教克洛德神父应该给教宗写过一些检举信。”
路奇计算了一下。
“请问这封信,它危险吗?”路奇问道。
“我觉得不危险,”女人百无聊赖地说,“因为涉事人已经死去了,只是我突然要求看这么一封信很奇怪,对我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路奇点了点头。
“我理解了。”强盗头子说道,他戴上了帽子,“我也对这些大人物从前的故事很感兴趣呢,小姐。”
“那岂不是很好。”女人说道。
“所以这是一封很老的信,案子也早就被处理掉了。”路奇总结道,“我猜我的手下应该很多人都乐意走一趟的。”
“只是恕我冒犯。”路奇轻声说道,“像您这样的贵族女子,为什么会如此轻车熟路地想到借用我们这些老鼠和社会的残渣的力量呢。”
女人笑了笑。
“最熟悉一个城市下水道的莫过于老鼠,”她淡淡地说,“而我想找的东西,就藏在着光鲜亮丽下面的腐烂中。”
“这么说,看起来我也不过是只老鼠罢了。”
“您还真是愤世嫉俗。”路奇施了一礼,“我可以走了吗?”
“感谢你的帮助,”女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你那位身体不适的女友,今晚我就会为她叫个医生。”
路奇忍不住感到了一阵背后发凉。
这个女人,让自己认为她是个猎物。
但是最高明的猎人,往往都有这样的能力,让愚蠢的猎物以为有利可图,然后在他们小心翼翼地离开巢穴的时候,一口咬住他们的喉管。
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但是也觉得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路奇想,也许能和这种人交往,是个难得的运气。
“而且,我顺便可以拜托您,多少把我送到城里吧。”女人笑着说,“我带着这么多行李,一个人这么走进去,这样的天气,我多少也算是已经付过钱了。”
路奇苦笑了一声。
他跳了下来,顺着马蹄印去把马牵了回来,尽量维修了一下马车,“我们恐怕不能走的太快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女人说道,舒服地靠在了靠枕上,把头向后仰了过去,“顺着马的意思就好了。”
罗马城终于在黄昏时分的时候走到了,路奇尽职尽责地将行李交给旅馆的门童,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在罗马郊区狩猎以来,第一次把客人送到地方。
女人的行李带的不多,这是一间很雅致的旅店,中心有着高高的天井,有美丽的藤蔓植物顺着立柱盘旋而上,她无疑预定了一间可以最好观赏这番景色的房间。
“等我们得手之后,就会把信件送到这里来的。”路奇·王霸承诺道。
几天教廷的档案馆不知道被人如何潜入其中,有一排档案明显被翻动过,暂时没有找到什么丢失物品的端倪。
黑发青年抽了口烟,拿出了一册档案,他端详着侧面,似乎发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我猜,是一封信被偷走了。”他开口说道,这种几十年前的档案中被一位技艺高超的小偷窃走了一封信。
这让名侦探的每一根神经都兴奋了起来。
这背后必然是个不小的案子,夏洛克·福尔摩斯想,抽了一口烟,他的直觉没来由地叫嚣起来。
说实话,当他在意大利度假时被自己某位警探朋友出卖给了当地警方这种事本来让他颇为不快。
但是当他听到是几十年前的档案被翻动,而且门锁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些关键的词组之后,他倒是完全摆脱了假期只想躺在异乡摇椅上晒太阳的懒散。
对于名侦探来说,有什么比这种错综复杂的案件更让人兴奋的呢。
“虽然丢失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教宗也没有规定什么破获的时期,但是旧日的档案馆突然被人翻动这件事让人难免觉得在意。”守在门口的两位警探聊着天,而瘦削高挑的英国人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我想是丢了一封信。”英国人用拉丁语说道,看两名警察没有反应,他切换成了略微生疏的意大利语,他抬起了手,“请问我可以在哪里登记一下吗?”
“我可能需要把这个借走去看一看。”
“说实话,教宗已经猜到了,多半是城外地下墓穴的那些强盗做的,最精通偷窃的人都去投奔路奇·王霸了。”警探们说,“当然了,你可以取用,教宗阁下听说过您的盛名。”
“地下墓穴的强盗们为什么会需要这个呢?”夏洛克·福尔摩斯摇了摇手中的档案。
“也许去勒索什么贵族吧,说不定里面有什么他们的丑闻呢。”
倒是也是个说得通的理由。
他将档案包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走出了大门。
“华生,”他对身边的医生说道,“你觉得这条街上,谁长得很像强盗和小偷。”
年轻的医生似乎习惯了这种游戏,仔细地观察起了行人。
“小偷我倒是没看出来,那里有我一个同行。”华生说道,“那个人提包的姿势和手上的茧子绝对是个医生。”
“而且他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劲。”福尔摩斯附和道,“干得漂亮,华生。”
然而在他们试图跟上去的时候,那位医生转进了错综复杂的小巷,消失在了茫茫的人群中。
“我想,可能这不是很快就能解决的案子。”福尔摩斯说道。
“听你下这样的判断还真是新鲜。”华生说,“所以既然不能很快解决,我们总归要先去吃一顿意大利大餐吧。”
侦探点了点头。
“这么快就得出这种结论,还真的让我诧异了一下。”华生随口说道。
“因为这件事已经写在了今天遇到的每一个相关人士的脸上。”福尔摩斯说道,揽住了他的肩膀,它看上去很大,毕竟事关档案馆,但是又不大,因为都是些陈年老档。
不够大,所以不会有足够的人来关注它。
但是时隔这么久还被发掘出来,说明对方极富有耐心,可能也是个缜密无比的敌人。
“这么久了,所以是为什么呢?”华生咕哝道。
“复仇,”福尔摩斯答道,“我亲爱的华生,我相信,这应该是一场盛大无比的复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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